“过得好么？”
听伽瞳这么问，药公子晃了晃神。
伽瞳轻轻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头，才说道：“这句话，本应当刚见你的那会儿问的。现在问，也是晚了些。”
方才一直说着旧事，反反复复，曲曲折折，很是繁琐。
以前的事情早已经随着年月匆匆去了。无论好与坏，都随已经流逝了。
可以后的路，还有很长，能相随，相伴，一起走。
“好，过得很好。”药公子答着，“妖族慢慢发展，与二殿下合作的很是愉快。钟灵一直安好，你也死里逃生。”他说的有几分哽咽，停了多久，才说着：“已经很是好了。”
药公子话语中带着几分宽慰，他一直都是那个在漫长黑暗中颠沛流离的人。
自妖族到人界，又自人界到妖族，漂泊之间，经历了很多很多。
好像是在此时才慢慢明亮起来，自己过得很开心。
伽瞳听了他的话，倒是觉得愉悦。她双手握着那茶杯，触着那光滑的杯身，渐渐带起了些笑容。
屋外又下起了点点的雨，冬日之雨，带着几分湿寒。
伽瞳坐在那处听他们说了很多有关天妖冥三界的事情，他们谋划，过了休养生息之日，便是反攻之时。
他们说起了天帝愈发暴怒的事情，让伽瞳意识到了些什么。她回想起，那日在天界与天帝对话，他周身的气息，很是怪异。
如此重要的事，竟是忘了。
“天帝的心性，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风瀛提了一句，让伽瞳更是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辰凝。”伽瞳抬头去看身旁的辰凝，辰凝垂头，也是看向了她。
伽瞳继续道：“那时辛俞被你斩于剑下，他可有，逃出一丝残魂或是什么别的？”
伽瞳想说的，在她说出口前，辰凝就明白了。只见辰凝叹了口气，答道：“正如你所想，先前控制辛俞的灵，去了天帝身上。那灵应当是属于第六界的东西，类似于附身一般的法术，能损害心性，控制心神。若是被控制的时间长了，即便是灵脱离了他的肉身，也没有办法再苏醒。”
辛俞，就是这么死的。
他被附身时正是在海牢之中，六界之人只道他是变了心性，入了魔。冥界当时也掐断了这个消息，不了了之。
寻颜对辛俞之事一直都留有怒意，她本与辛俞好生相处着，本立下了一生一世的誓言。可最终也是因为这个伤人心性的灵，被辛俞推向了天界，做了个孤独却又无比长情的龙鱼仙子。
她咬牙道了句：“那东西究竟意欲何为？”
“我们对第六界的认知并不全，但这几番妖族与冥界结盟的查探下，发现里面也是存有活物的。”药公子道，“我曾书信给二殿下，上次查探时便是因为我手下没有注意，逃脱了一物，应当是入了苍城。”
辰凝点头道：“体型庞大，身上既不是灵力，我不是妖力。那时寻颜去对付的，寻颜修为不弱，却是不敌。”
“对，就是来自第六界。他们是魔与堕仙相聚之地，怨气深重。称之为，魔界。”
六界，天人冥妖梵……魔。
“意欲何为不知，但总归不是善类。”药公子细细说道，“以前未曾在意伽瞳所说的‘半妖’，查得少了，若是能从他下手，许是能知道不少有用的东西。”
话语之间，伽瞳神色动了动。
她道了句：“他与我，可能来往生的多。”
也不知是这句话说的有几分歧义还是怎么，迎来的倒是辰凝有些莫名的眼神。
想来辰凝在人界时，尝了不少伽瞳带来的醋。有开门撞见的，还是飞来横祸的。
现在伽瞳知晓了他的心思，自然会多多照顾他。此番见情况不太对，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身上有他落下的夺身之印。别人带了他的夺身之印都生不如死，最终被他夺去灵力，失了神志。但他没有对我下过死手，我猜……可能与我的浑玉之身有关。”
药公子道：“伽瞳猜的不错，浑玉之身不如仙骨容易修炼，但浑玉能克制仙骨。若说仙骨能做六界第一，那阻止仙骨的方法，可能得到浑玉，比杀了仙骨会方便简单的多。”
“要杀或者要得到这一代浑玉仙骨，我看……”风瀛瞥了辰凝与伽瞳一眼，滋滋了两声，又说到，“不简单，比登天还难。”
这夫唱妇随的，委实难办。
风瀛翻着眼珠寻思着，这许是……妇唱夫随。
他正准备提出更正，但他瞧见了辰凝的神色，便乖巧的讲这句话咽了回去。
辰凝淡然道：“那日伽瞳与那魔物相敌，似是没有多费周折。”
那时的伽瞳灵识还没有恢复，但他也听了身边人给她说了很多。例如挥手将那庞然大物变做了冰雕，例如覆手之间，那东西便随着伽瞳的灵，一道碎裂了。
“那应当是相克，无疑了。”药公子点头，笑容可掬的看向了伽瞳。
伽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道了声：“那我岂不是成了香饽饽？”
寻常的伽瞳正经的很，倒是今日能自她口中说出句极为接地气的话，让辰凝都不由得笑了一笑。
一旁的风瀛更是笑的拍起了桌子，屋外的小二以为是怎么了，连忙敲门，恭敬问了一句：“客官，可是要添茶？”
风瀛听了，自是故作正经的正了正身，道了句：“不用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神态，引得一众哗然。
“当时辛俞曾有拉拢之意，可能魔物的目的，便是想在六界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吧。虽然魔界一直是在第六界之中，但也从未有在世人眼中。许是，不甘于现状，生了反心吧。”伽瞳念叨着，想起了辛俞与她说过不少话。
无非是，天界对她的利用；辰凝对她的欺骗。
简而言之，她除了依附他，再也无处可依。
现在回想这番话会觉得好笑，但当时，伽瞳是真的被这几分话触动了几分。
也才会在翻到辰凝那份卷轴之时，一下就乱了心神。
她此番也不敢去看辰凝的神色，她也没有说出辛俞一直对她说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她担心会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来。
“魔界的事，需谨慎防着。待我回了冥界，我与各位长老城主商议后，再做打算。”辰凝抬头看了看药公子，笑道，“或者你随我一道回冥界。”
药公子答道：“甚好。”
“冥界近日也将召开大选了，药公子可以去做个贵宾啥的。”风瀛盛情邀请着，“这几日太平，若是妖族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留下来，叙叙旧，喝喝茶什么的。”
辰凝道：“近日姑姑姑父也要回来了，她一直想见见羽族少主的真容。”
“长璇上神？那当真应当去见一见。”
一言一语的，伽瞳听到了长璇上神几个字。
当初在杭州是见过长璇的，那是个身段窈窕，清冷而又有些妖艳的‘长辈’。
长了呃……辰凝十几万岁，风韵依旧。
六界初开之时便有四个个天生的上神。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听师傅说，神兽不比寻常仙家，是上古瑞兽，被六界所尊崇。战乱平定后，他们四人，有的归隐，有的归于某一界势力。
长璇，便是那四方青龙上神。
辰凝似是看伽瞳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他笑了笑，说道：“姑姑她，是钟灵的师傅，也是小溪涧的幕后老板。她与我母亲是忘年之交，我母亲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她办了摘星楼与小溪涧，锁了我一身的灵力修为，也就是为了能为我母亲寻个公道罢了。”
“可眼下，要与天界寻的公道，还很多。”伽瞳看了看四周，无一不是对天界之事怀着仇恨。
更是，加上了好几条命。
“那天帝的异像，可以与……问淮说。”伽瞳说这个名字都下意识的没有加什么情绪，辰凝的性子她自然知，那醋坛子远在天界可能都会被他打翻去。
可辰凝常然之间，只是点了点头。
以往与辰凝说喜欢他，爱慕他，他可能会一门心思的觉得不敢相信。他心里的自己一直都停留在那个在秀山，在杭州，一无是处的模样。
他会自卑，会害怕，会下意识的隐忍。
自是隐忍了这么久，他习惯了。
但也不知自何时起，辰凝这般的心态似是渐渐释怀了。他会很认真的与伽瞳相处，不是害怕，而且珍惜。
就连那酸了几百年的醋坛子，都被他好生封起来了。
“辰凝。”伽瞳去看他。
“嗯，我在。”
伽瞳轻轻的笑，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