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天色便是有了昏黑之意。伽瞳端起被风瀛收拾干净的盘子看向了李府的大门,丝毫没有动静。
伽瞳想,许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者是去了冥界。如若是去了冥界,那等他回来的日子便是要以月来计算了。
风瀛吃过了晚膳后便找伽瞳讨了一间空房子,伽瞳稍稍收拾之后,他便是自己踏了进去。半合着门,就只露出一个头来,问着伽瞳:“这里与你的房间可隔得近?”
“隔得近,隔得近。”伽瞳所在的厢房就在隔壁不远处,也是寻常在这里住的久了,才知晓这附近的厢房都是空着无甚作用的。
这才选中了这里收拾给了风瀛。
“那你说今日可算三日之中的一日?”风瀛笑问道。
伽瞳垂眉抚了抚下巴,答道:“算,自然是算。”
“那我今日在这房间中冥想一夜,然后那三日自明日算起可好?”风瀛眨巴着眼睛,向伽瞳讨道,“你反正隔得近,可以随时来看我有没有偷懒的。”
“依你依你。”伽瞳笑着,朝他摆了摆手,“那你便修行着,我去前厅喝喝茶,晚些再休息。”
风瀛倒是听伽瞳的话,合上了们,便是在床榻之上盘膝坐下。伽瞳站在门外,都能隔着木门感受到他聚散的灵力。以前师傅说风瀛的灵力很是霸道,但伽瞳却是觉得他的灵力十分的柔和,就像是春日之中自花丛吹散到树林的清风。
轻盈而又温和。
站了片刻,伽瞳便也离开了。她去厨房端了一壶茶水,去了平日里与辰凝闲聊的小亭子,坐在自己平日里常坐的那个石凳子上,斟茶,看月色。
杭州城的月色伽瞳看了千百遍,不如在凌瑶阁楼顶看的那般细致,但是确实比自天界看,多了一份朦胧。是云,一段原本应是纯白色的云朵落在月儿的便是,便透了一丝月色,一丝昏暗之色,那光阴交错之处是伽瞳最喜欢看的地方。
今日的茶浓了些,是伽瞳早做了等辰凝到很晚的打算。也不知为何伽瞳今日硬是想要等等看,就仿佛等着等着,便真的能等到他回来一般。
伽瞳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
恍然起身,才发现自己趴在了石桌之上。原本握在手中的茶杯滚落到了石桌脚边,应是未喝完的茶水洒在了地上,只余了些许水渍。
月色比伽瞳初看时浓烈了不少,低头算了算,应是已经过了丑时。
她收拾了下茶壶茶杯,端着去厨房前,看了看辰凝的房间与书房。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没有本分他已经回来的意思。
有失落,但伽瞳觉得心中更多地是空旷。就像原本此处应当是完整的,突然便缺了一块,便是极度的不适应。可自己对辰凝那份奇怪的感应还没有半分反映,伽瞳还是安慰着自己,辰凝定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到次日,风瀛早起便敲了伽瞳的房门。伽瞳开门时睡眼惺忪的,甚至还好生打了个哈欠。
风瀛疑惑问:“早课都不做了?”
伽瞳点了点头,笑着答:“嗯。”
自是伽瞳到人界来,都很少早起运功打坐,就连练剑的时间都少了很多。对于神仙而言,平日的简单修炼倒不如实战之中得来的多。在天界之时伽瞳征战四方的没有空闲的时间修行是说的过去,但这段时日杭州也平静的很,伽瞳都很少再唤过落霞剑。
只见风瀛眉头皱了皱,应当是注意到了伽瞳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却还是选择拉起了伽瞳的手腕,带她到了院子里。
他说:“与我在一处这些便是不能荒废的。”
昨夜伽瞳睡得不沉,现在精神并不是很好,但风瀛这般说,伽瞳也觉得无什么理由拒绝,便是随着他一起唤出了剑。
离厌与落霞剑光一出,便是二人站在一排,一道练起了东霞剑技。
以往在东霞山便是如此,每日早起后将剑技练三遍,便是能恰好到那吃早膳的时间。自伽瞳也加入了师兄门练剑的队伍后,东霞山的早膳便是霞山道人一人打理的。
说起了可能六界很多人都不会信,在霞山道人踏上修仙之路之前,他便是做厨子的,自己酿的一手好久,做的一手好饭菜,全都教给了伽瞳。
东霞剑技本身就有着巩固修为,运行灵力已经提神的功效。练过第一遍后,伽瞳便是觉得昨夜未休息的好的精神被圆回来不少,而握剑挥剑的手愈发的顺畅。这剑技也是练了千百年,些许时间未动,但能比划个大概意思出来,伽瞳便是能将之后的行云流水般的接下去。
练完剑,风瀛抹着额头上的汗珠,笑着与伽瞳说:“自师兄与你纷纷下山之后,师傅便也很少再东霞山上做吃的了,寻常也就看我练完剑,我问他可有吃食,他老人家便是没好气地让我去山顶吃仙气去。”
吃仙气……伽瞳听到便是笑了,这番话也是只有自家师傅对着风瀛才会说得出来。
风瀛倒是纳闷着:“你说为何师傅如此偏心呢?”
“自是如此偏心的师傅,才能交出来六位弟子中最强的你。”
听伽瞳说起这番话,风瀛不禁愣了愣。只是伽瞳说起这些时是带着笑意的,她与风瀛一起长大,随在他身边,便是一直知道师傅的所想。
霞山道人对风瀛的要求格外的严格,最初的想法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凡人,霞山道人担心他不能随着其他师兄妹的进度练习。便是在练习之中,慢慢地察觉到了风瀛的天赋,而风瀛也自然而然的在其中适应了下来。
“师傅对我们的照顾都是均等的,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其实最为了解我们每个人的心思。”伽瞳轻轻说着,“师傅他其实最为放心的弟子便是你。”
“他放心我什么?”风瀛笑着问道。
“天赋、心性、能力,你自是一样都不缺,师傅又用得着担心的什么呢?”
只见此时的风瀛咧了咧嘴,似是笑的十分满足。他抬头看了看天,还带着一抹朦朦胧胧的黑雾,而黑雾之下的光仿佛在下一刻便能将其冲破,迎来黎明。
他确实张了张嘴,说着:“那我是不是也应当听他的,去山顶好好尝尝仙气?”
其实只有风瀛懂,这尝仙气一说,只是霞山道人对自所寄托的希望,便是在天界修的一个副仙骨,修得个一官半职。
他知晓师傅的苦心,只是他也知道万事又哪里有寄托后便能走的顺畅的呢?
风瀛是带着许多秘密来寻伽瞳的,他希望伽瞳知,又希望伽瞳不知,在这二者之间,他摇摆不定,才想拖延着三日。
若是伽瞳能懂,便是最好不过了。
风瀛想要出门去看杭州的景色,伽瞳一口便应了他。
小时候便是风瀛带着她下山。又是去山下的集市听戏,又是去山下的集市看小画本,那东霞山下的小镇中还有着一家专门做喜服的店,小时候的伽瞳常看着那小店出神,觉得那红色的衣裙与头冠甚是好看。
而大师兄白懿成亲那日伽瞳便是在那里买的喜服,想来这喜服能承载不少的回忆,极其的有意义。
杭州多是景色与吃食,杭州的酒醇香而烈,伽瞳喝不惯,或者说是绝对的一杯倒。而在酒馆内风瀛那小勺尝了一口店家推荐的最烈的酒,只是尝了一口,便是缠着伽瞳将那酒买下了半斤。
风瀛拎着酒,像个极其开心的孩子,他四处晃晃四处看看,伽瞳缓步走在后面,倒是觉得现在的风瀛与小时候相比性子喜好都是分毫不差。倒是这千万年之中,最为可贵的东西。
二人坐在桥头,看着桥下流淌的河水,看着河岸上买卖、行走的人,倒是杭州城的寻常生活便就在这些平淡之中展开。
偶尔河面上划来了一只带棚子的小船,小船后方升着渺渺炊烟,有着二人在煮茶作乐。风瀛瞧见了,趴在桥身上,笑着看伽瞳。
“伽瞳,我们也租条船吧。”
风瀛将话说的轻,融入在风中,融入在杭州简单地生活之中。
伽瞳点头答着:“好,这就带你去寻。”
沿着河边走便能找到空船,伽瞳与船夫商量好了行程和银两,便挥手招呼着风瀛上船。船上的小灶与茶壶是船夫自己准备的,伽瞳问过船夫之后,船夫教了她生火的方法,便是将这第一壶茶煮上了。
风瀛借来了船夫背在身后的大斗笠,戴在了自己头上,笑着问伽瞳:“像不像个江湖游侠?”
伽瞳却是笑着拍了拍风瀛的斗笠,说着:“像,很是像。”
今日的风瀛更像是小时候伽瞳的那个角色,懵懂,纯真,似是自何处都能寻得一份属于他的快乐,而今日的伽瞳却是风瀛小时候的样子,细心介绍,细心照顾。
可能,风瀛想回到小时候了,那个什么也不懂的风瀛与伽瞳,在那个与世无争的东霞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