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瞳垂着头,没有再看天帝,她担心天帝看到她的眼睛能看破她的心思。
天帝皱眉,他环着伽瞳周身走了一圈,才说起:“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在天帝心中,伽瞳一直都是个让他极为放心的存在。忠心、善战。做神将百年,接到的令从未让他失望过。
上古浑玉诛天生仙骨不过是明理之中生生相克的事情,于伽瞳而言,她若是懂这个道理,就应当不是件难事。
而为何伽瞳此番反倒会想着为自己的猎物辩护呢?
现在如何藏心思,都会被天帝识个透彻。伽瞳便是诚然答道:“伽瞳只是觉得,不能因一个传闻,便滥杀无辜。”
她想到为何无名与岚奕会流离失所,落得个原本命中不该有的下场,不就是因为天界对妖族发起的战争吗?
战争又有何用呢?
“滥杀无辜?”天帝咧嘴笑了笑,他俯下身子,打量着伽瞳,“伽瞳莫不是觉得,那天生仙骨就这般隐匿在六界之中,永远不会对六界生出威胁吗?那你可是知,如若不是天界对你的保护,你可能早就被有心之人,暗杀的有数百次都不及了。”
天帝说着,让伽瞳有些不敢相信,她抬头看天帝时,他的那双眼睛之中严厉、气愤:“你既是上古浑玉,暗处护着天生仙骨的人目的便是只有杀了你,你如若是在此时动了恻隐之心,六界与你,都将不复存在。”
他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既然上古浑玉是天生仙骨唯一的阻力,那于天生仙骨的组织而言,那除掉上古浑玉即为重中之重。他的意思,莫不是在告诉自己,辰凝或许是看起来对你毫无威胁,但暗处的他的友人,便不会这么想。
“伽瞳。”天帝的眼神似是能透入伽瞳的内心之间,“这件事你应当好好想想。”
楞然之间,伽瞳也不知如何作答。
或是说如何缓和。
“因果有命的道理不用朕教你,既然这个传闻的击杀方式是相互的,那你二人在未分出胜负之前都是危险的。”
伽瞳默默听着,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而此时天帝可能是发觉了自己说的话重了些,略微缓和了些神色:“伽瞳,我从未将你当做一个杀手,只是天界现在管理六界,势必要为六界的安危着想。你是个姑娘家,如若觉得这些东西于你而言沉重了些,你便回天界好好休息。”
只是伽瞳轻轻摇了摇头,答道:“师傅教我做事有始终,这件事我自是不能辜负您与他老人家。”她再次朝天帝行礼,“如若当真如天帝说的那般,伽瞳会毫不犹豫。”
“好。”天帝点头,“此事了结后,你便在天界休息,你到了当嫁人的年纪,我也理当为你谋一个好婚事。”
“有劳您。”
天帝那金光消散后,伽瞳倒觉得没有了睡意。那本天神录还在自己的枕头下面,她摸出来打开到上古浑玉与天生仙骨生生相克之说的那一页,当真是觉得有些沉重。
无论是辰凝还是风瀛,伽瞳一个都动不了杀心。
可向她说起这一事的人,天帝不是唯一一个,还有山鬼,还有药公子。
如此说来,这个传闻便是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笑了笑,倒是一瞬间想让他们二人之中真正的天生仙骨露出些马脚,她才好做做选择。
是与贼头子为伍呢,还是做自己现在身份该做的事情。
伽瞳只觉得好笑,最好的结果,还是这些事情能与她无关的好。
事情想着想着便就睡下了,醒时已经不知时辰,伽瞳只觉得自己头昏沉的厉害,就像那日在秀山之时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第二天醒来后的样子。
自是来了人界,伽瞳发觉她很是懒散,很是不思进取。
自嘲之间,倒正巧自窗户看到了朝这里走来的辰凝。
他应是来看自己的,想到此处伽瞳便觉得心中很是暖。只见她笑着趴在窗户上,探出头,喊着他的名字。
辰凝停住了脚步,自窗口中看着她。
“醒了?”他轻轻地问。
“嗯,觉得自己在人界愈发的荒废修炼。”伽瞳双手支着头,与他说,“很是堕落。”
“可需要每日早些起来陪你练练剑?”他俯下身子与伽瞳挨得近了些,眯着眼睛。
不知他心中如何想,此时反倒是伽瞳计上心来,趁着现在的时机,身子前倾着亲了他一口。落下到离开分秒之间的,伽瞳嬉笑着,还在他错愕的未有反映过来之时,一把将窗户关上了。
砰的一声,将二人隔绝在了两边。
窗外未有什么声响,伽瞳想辰凝应是惊喜之中又夹杂着些许害羞,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
在情意之中很是单纯的他,又哪里像是天帝口中要毁天灭地的天生仙骨。
可能随便寻个小妖怪便能将辰凝那有些瘦弱的小身板锤个粉碎。
直到门被推开,伽瞳还没来得及笑辰凝,便是被辰凝推倒在了小床上。他微眯着眼,像是想尽力收敛住自己的一些神色。可伽瞳都看的通透,她只是笑着抚摸他的脸颊,轻轻地问他:“辰凝,你说一生能有多久?”
辰凝答:“可长可短。”
“怎么说?”
只见辰凝笑看着伽瞳,双目深邃的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仿佛自己一头扎进去,便能没了影子。
“长如千秋万载,短如朝朝暮暮。”
他吻着伽瞳,长发自颈脖垂到了伽瞳的耳边,凑着凑着,伽瞳觉得痒。
只是情意如此,伽瞳倒是觉得自己愿意在这里堕落一生。
千秋万载也好,朝朝暮暮也好。
“现在什么时辰了?”伽瞳问他。
“刚到申时,昨天一夜都没睡,该好好休息。”辰凝就躺在了伽瞳身旁,伽瞳翻身与他挨得近些,在他怀中蹭了蹭:“那便再睡会儿。”
伽瞳闭眼,想到了自己愈发荒废的修为。此时她心血来潮般的想将体内的灵力运作一番,只是静心宁神之时,眼前便浮现起了有关辰凝有关浑玉仙骨的种种。
使得灵气凝聚的很是不佳。
干脆散了这灵气,伽瞳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可能在遇到辰凝的那一天后,自己便不能清心寡欲的,修她的仙了。
到了吃晚膳的时辰,伽瞳与辰凝二人才自小屋中走出来。
他们手牵着手往前厅走,路上遇到了在药铺中浇水的玄。
玄见到二人,行礼问好:“公子,瞳姑娘。”
二人以笑容应对。
玄瞧着伽瞳的那道笑容愣了好一会儿,他不知这是她与辰凝相处的快乐的微笑,还是从前发生的事情她都不在意的微笑。
可能于伽瞳而言,辰凝不过是记忆之中说过些狠话的无知少年;可于玄而言,那时的风吹草动,字句顿挫,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伽瞳知道了很多以前忘记的事情,但他很喜欢现在这个相处的样子。伽瞳与辰凝相处甚好,伽瞳忘记了曾经自己给她的不友善。
他便能在时间之中慢慢地将那些伤害补偿给她。
相伴、相护,哪怕她从未好生瞧过自己也好。
是小白撞见了自己这个杵再走廊中央的哥哥。
她倒是很久没有瞧见玄这般由衷的笑容了。
饭后李府便来了个客人。
是药公子,如若他手中不抱着这么多书卷,可能见到伽瞳时还能笑得开心些。
伽瞳打开门,笑看着他:“为何不拿个袋子装装?”
“你这人好没良心。”药公子进屋之后就大骂,“也不知替我多分担些。”
药公子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来得快,去的也快的。伽瞳笑眯眯的拿过了几卷放在自己怀里,带着他去了辰凝的书房,留下了辰凝陪他,自己去厨房端茶。
伽瞳进来时他们二人正是沉默着,辰凝看那书卷,药公子看着辰凝。
“这回这么急,是发生了何事?”伽瞳替他们倒了茶,挺直了腰板去看辰凝正在看的书卷。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字,苍城少主辛俞,龙珠,海潮之乱。伽瞳觉得相熟的也就是这叫一个字眼。
辰凝似是看到了头,他合上了书卷,神色有些郑重:“那半妖就是辛俞无疑了。”
“是收到了什么情报?如此断定了?”伽瞳问道。
“在龙珠遗失之前,辛俞就有过一次失去神智的经历。”药公子握住了那茶杯,可能是觉得有略微的烫,便是收手,“认知中的六界,天冥梵妖人,还存有一界未知之地,可能影响辛俞神智的东西,就与这里有关。”
“你的书卷上有说,辛俞曾误入过冥界之边的未知领域,确有此事。”辰凝淡然的说着,“当年与他一道如那地方的,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