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偶有打更的声音传过来却渐行渐远,看不到灯笼的一点余光。
楚凌恒的步子在街上窜动,哪怕没有一丝声音,犹见急促。
他的身影被夜色阻隔,停在那巷子口上,目光流转。
就是这里了。
城东这一片他已经搜了个遍,只有这里他的神识渗透不进去。
他并没有想过是木棉故意为之,若是那丫头真的狠心要因此与自己置气离开,这会儿早就出了京城,绝对不会藏在城里。
她只是生气,不是想要离开自己。
所以,自己更要快一点找到她,好好的安抚她。
身子快速的朝里面移过去,双脚落在墙头,指尖一划,一道淡淡的薄暮就出现在了夜幕里。
这是灵力所化的结印,怪不得先前在府里他始终都探不进去。
衣袂随着寒风起舞,修长的手伸出,在虚空中快速舞动,眨眼的功夫,夜幕上就出现了一块水蓝色的东西。
巴掌大小,上面有如同蝌蚪般的文字浮动。
舞动的手随之停下来,而后,猛然用力扫过去。
那水蓝色如同符文一般的东西迅速扩大,朝那结印扑过去。
两股力道相撞,并没有多大的动静,但是木棉是灵修,如何会没有察觉。
本就合衣躺在床上无法入眠的她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套上鞋子出了屋子。
从屋外的走廊上扯过灯笼拿在手里,大步朝院外走去。
就在她先前落地的那处,两个人相对而立,相隔不过数步。
走廊上那一排橘色的宫灯随着夜风左摇右摆,将两人身上照的忽明忽暗。
“本相没有想到,十多年前声名狼藉早就死去的吕氏公望居然还活着,还堂而皇之的就住在京城里。”
尽管早已经不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是楚凌恒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
十余年不见,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少的不过是一些本就不需要的稚气轻狂。整个人比之记忆里更加的典雅俊美,还多了一种深沉,让人看不透的那种深沉。
吕公望看着他轻笑:“许久不见,你成大人了,比之先公,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楚凌恒的脸上一直都是淡淡的:“吕卿谬赞了。本相今日来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棉棉是在你这里对不对?”
“棉棉?”吕公望挑眉:“果真是,好名字。”而后嘴角的笑意加深,并不作答。
见状,楚凌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笃定了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此处。
却不想吕公望在这当口出声道:“我听说昨日楚相进宫与长菘帝姬叙旧,刚好被夫人撞上,所以,楚夫人这是离家出走了,楚相特地来寻?”
楚凌恒道:“吕卿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这是本相的家事,无可奉告。”
“是么?”吕公望的声音淡淡的:“可是我觉得与尊夫人颇为投缘……”
“吕公望!”楚凌恒微微抬高了声音:“她是本相的夫人。不管你有什么龌龊的心思都给本相收起来。本相可不是吕侯,本相的人,你最好离的远一点。”
一提起吕侯,吕公望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眸子里闪过一丝伤痛之后,周身浮现出一层戾气。
“是么?楚相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你不是当年的吕侯,而我,也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了。”
吕侯,那个本不是他爹却被他喊了十几年爹的男人,他将全部的爱和期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是有多爱就有多恨。
吕公望这辈子,到死,怕是都不能忘记他倒过去时那双失望,不敢置信的眼睛。
楚凌恒不是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陡然变化,可是感觉到了又能怎样呢,还能怕了他不成?
时隔这么多年,吕公望几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记忆了,龟缩在暗地里苟延残喘,至今怕是也不敢真正活在阳光之下。
他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再厉害也是一个人。
“棉棉呢?”
吕公望看着他,突然轻笑出声:“尊夫人花容月貌,美似洛神,比之当年那个女人万里之遥,既然来了我这里,我又怎么会不想法子将人留下来呢?这等佳人,若是错过了,怕是真的要抱憾终身了。”
楚凌恒冷笑:“当年我虽然年幼,但是始终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如今看来,空穴不来风。”话毕,袖子一甩,抬手就朝他抓过去。
“本相没有时间与你闲聊,将棉棉交出来,否则休怪本相不客气!”
吕公望身子往后一仰,而后朝左一动,留下一道残影。
瞬间就换了位置。
“正好,也让我瞧瞧,楚家传到你的手里,还剩几分当年的风采!”
落音,楚凌恒只觉得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道朝自己扫了过来。
顿时身子一晃,双脚离开地面,转了个方向,凌空而立。
两道素白色的身影分分合合,转眼间就是十余招。
木棉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借着柱子挡住自己的身子,屏住气息,目不转睛的看着两道衣袂交织的身影。
吕公望,此人有些不简单呢!
伸手如此了得,又怎么会被吕公卿那老东西禁锢在院子里十余年。
到底他是心有所图,还是……
难不成吕公卿还能比他更厉害?
吕家这滩水,有点深啊!
片刻之后,她便有些站不住了,因为楚凌恒生生受了吕公望一掌。
到不是他技不如人,木棉清楚的很,他这是又出现力竭之迹了。
丢掉手里的登录,足轻轻一点,如同一片树叶子一样悄无声息的朝那边飘去。
楚凌恒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踉跄着后退两步,而后便被一只手扶住。
“棉棉!”惊喜之意,显于言表。
木棉并没有作答,伸手揽住他的腰,看着吕公望道:“谢谢先生今日招待,木棉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说完,手下用力,揽着楚凌恒的腰,袖子一拂,便朝夜空飘去。
衣袂交织,消失在吕公望的眼前,他站在原地,头微仰,久久没有回神。
如花美眷,神仙眷侣。
那是他终其一生都渴望而不可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