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恒想如何却是不能同穆衡山讲的。他想亲自去一趟西合,带着木棉一起去。
他不会放过那两个人。
贾氏是木棉的母亲,是穆家的媳妇,所以这些话他不会跟穆衡山说,他自己做便是。
孟孤卿在曲风苑走了一圈直接回京了,穆衡山也没有多留。
温时弼留了下来,在走廊上替木棉把了脉。
楚凌恒就站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盯的他心里直咆哮。
这样被盯着,他要怎么安心诊脉?
楚凌恒却是不管这些,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游弋,生怕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一丝不好来。
半响,温时弼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抬脚进了屋子。
楚凌恒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竹榻一侧的雪盏赶忙挪了过来守在榻边上。
相爷一早就吩咐过,夫人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面前都是不能离人的。
进了屋,两人在案子后头坐了,楚凌恒才道:“如何?”
温时弼当真蹙了一下眉道:“说不清楚。从脉相上来看,她恢复的极好。”失的是精神气儿,这东西把脉是把不出来的。
人的身体一旦受损,有些可修复的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剩下那些不能修复的,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
楚凌恒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
他中了那味叫桑榆的毒,楚凌恒中了这味叫做木棉的毒。
他比之自己当年,中毒更深。
且这么着吧,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总归是有希望的,他不能将话早早的说死了。
楚凌恒轻轻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不清楚是庆幸还是难过。半响他突然开口道:“若是,若是我将自己的内丹给她,她是不是就好了?”
“你疯了?”话刚落音,温时弼就惊的一下子窜了起来,看了看外头,压低声音道:“这内丹是修炼之人的本命之源。若是强行离体,你该比我更清楚后果。丫头为了你把自己搭进去,救了你可不是让你再拿自己的性命闹着玩的。”
楚凌恒垂眸不语,半响才道:“可是她将内丹给了我。若是我和她之间非得有一个人变成这样,我宁愿是被照顾的那一个,也宁愿是短寿的那个。”
“糊涂!”温时弼气的胡子都发颤了:“你可别乱来。她能活到现在,那是因为有了玄大师相助,你可没有那么好的机缘,这世间只有一个了玄大师,他如今已经化作舍利供奉于佛前,你若是敢乱来,不一定能救那丫头,说不得害了自己还得连累她。”
楚凌恒要是出事,还有谁会这样精心的去照看那丫头。
屋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走廊上的纱帐里,木棉动了动,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说话的声音不大,还隔着一堵墙,她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身子破败了,这听觉倒是半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的敏锐了,就跟以前可以用神识的时候似的。
想着楚凌恒的话她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内丹啊 那东西又不是鸡蛋,可以你让给我我让给你。
她微微一动,雪盏便留意到了,隔着帘子对着金盏道:“夫人醒了,快去传膳。”
金盏一溜烟的就朝大厨房赶去。
自从木棉回来之后,这饭点再也不是早中晚了,而是什么时候她醒了什么时候用。
厨房里除了张全礼和他俩徒弟,还有五六个人,就负责她的膳食。
就算是时间没有规律,人多也很清闲。
木棉刚刚坐起来,楚凌恒便出了屋子。
有他在跟前守着,雪盏便与灵心一道去取水伺候她洗漱。
待用过饭,她刚刚起来的精神又没有了,掩着嘴不住的打哈欠。
楚凌恒握了她的手蹙眉:“再睡一会儿?”
木棉摇头:“不了,还是走一走吧!这样日日睡着,我怕有一天忘记了该怎么走路。”
楚凌恒失笑:“忘了又有什么关系。你看不见,我便做你的眼,你走不了,我便做你的腿。有我在,你想怎样都可以,无需顾虑太多。”
“阿楚!”木棉出声,哪怕看不见,眸子还是盯着他看。
楚凌恒知道她看不见,却依旧被她盯的不自在,俯身将她揽在怀里道:“这是怎么了?”
木棉道:“我想出京,四处去走走。”
楚凌恒心中一颤,将那句问话吞回了肚子里,然后重重的应了一声:“好!”
木棉又道:“我们日后是不是不回京了,是不是就要住在这里了?”
“棉棉想住在哪里?”
木棉道:“哪里都好。只是若要一直住这里,你让芶安回一趟知微堂吧,将里面的花花草草都移来归珑院。那边那些竹子,我记得当时都是老和尚帮忙弄的,让芶安小心一些,莫要弄坏了。”
她要的,楚凌恒哪有不应的,随即便让灵心去传了话,让般若与芶安同去,将知微堂里所有的东西都弄了过来。
知微堂里头的土皮都被刮了一层,第二日,那边的东西就全部移进了知微堂。
下午,灵心和金盏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叠彩纸,很厚很硬实的那种,召了金盏一起围着木棉折风铃。
木棉窝在吊床上面不想动,也看不见灵心说的是个什么样子,只听见几个丫头不时的低语。
伸手在吊床前面摸了摸道:“灵心,给我一张纸。”
灵心闻言忙起身摸了一张递过去。
木棉用手摸了摸,那纸是裁好的,规规矩矩的方形。
摸索着在手里折来折去,而后便出了一只白鹤。
她伸手揪了揪纸鹤的尾巴,那纸鹤就动了。
四周瞬间一片死寂,只听见几声吸气的声音。
木棉道:“我看不见,也不知道叠的好看不好看。我老家有一个传说,据说若是怀着诚意,一口气叠下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纸鹤,最后那一只纸鹤就会飞起来,变成真的仙鹤,帮你达成心中所愿。”
只是传说终究是传说,她从来没有寄希望于这样一个传说和这样一只纸鹤,更没有耐心去验证真假。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