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除了主院的几个近身伺候的小厮染了病,还有几名有暗疾的家将,和后院几个杂使的婆子丫头都出现了症状。
穆衡山让林长贵去核算了一番,仅昨夜一夜功夫到现在,还是在喝了药的情况下,穆府里已经有二十余人染病。
虽然有治病的方子,但是却没有药。
疫症扩散起来相当的厉害,穆府的人不敢轻易出去,合和堂又被顺天府给封了,别说是药材,就是大厨房里的米粮也得紧着用。
林长贵带着温时弼和木棉去了药材房。
穆家的药房因为穆晨光的缘故,布置的很是齐全,比起医馆也不差的。药房里有两个药童,还有一名府医在照看,归置的十分妥当。
木棉将里面的药材都看了一遍,心中有了大概,提笔写了方子交给温时弼,由他看过之后再去按方子抓药。
开的是药膳方子,上面写的尽是可食的东西,按着有限的条件只能先这样,待府里的疫症控制住之后才能重新开方子调理。
穆晨光与木禾的身子差不多,都有先天不足之症,加之十几年药物的侵蚀,底子已经坏透了。
药膳需要的材料寻常都能找到,只是里面的引子却很难求。在小院的时候走的匆忙,可惜了药田里的那些药。改日若是有时间可以去护国寺走上一趟,问问了玄老和尚,般若说那药田里的药是他给的种子,说不定他手上还有呢?
午饭是在落笙院与穆衡山一起用的。
楚凌恒早上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穆衡山和温时弼心中有事,吃的并不多,就她一个人吃的欢快,一桌子的菜被她一扫而光。
穆衡山惊讶于她的胃口和饭量,不过也是多看了她两眼,并未说话。
待人将桌子收拾好,他便与温时弼去了书房说事,木棉则回了听雪轩。
她自个儿都还伤着,自己的身体自己得疼惜不是?
帮她去了褙子,她合衣侧窝在榻上闭目养神。
灵心刚刚从跟前退出去到了外间便又听她道:“去问问林总管,看看穆府有没有办法送信出去,帮我传信给知微堂,让芶氏兄弟帮忙采购一些药材和新鲜的蔬果送到穆府来。”
穆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米粮三五日内是不缺的,但是新鲜的鱼肉果蔬却是没有办法了。
府里都是病人,吃的东西是万万不能断的。
食疗胜于药疗,食补胜于药补。
病大多都是从嘴里吃进去的,要想身子快些好起来,吃的东西不容忽视。
还有药,霍乱传播起来格外的快,一旦控制不好,那是出人命的大事。
府中百余人已经染病二十多人,若是不抓紧控制,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未知的变数。
药是一定不能缺的。
府里的水源她也看过了,并没有任何问题,不知道这病菌到底是从哪里传播开的。是从穆府始发,还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就悄悄扩散了。
若是前者,尚可控制,若是后者,那就很可怕了。
到了下午,楚凌恒来了,却没有进府,也没有见木棉,而是从温时弼那里拿了治疗霍乱的方子又进宫了。
以药房换下合和堂。
因为上京城里至少有上千人感染了,包括紫宸殿里的那一位。
皇帝年岁已高,本就已经掏空了身子,这一次的疫症来势汹汹,发现还不到两个时辰便只有进气没有粗气了。
楚凌恒是等着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才说出方子的事情,他清楚的很,等他出宫再进宫,皇帝定然已经咽气了。
皇帝本身就熬不过,所以这方子是断不能给他用的。否则,一旦皇帝大行,就是温时弼的死期。
果然,他才刚刚赶到甪直门门口,宫里的丧钟就敲响了。
他捏了捏手中的方子,稳妥的放进袖子里。
皇帝已死,这张方子关乎许许多多的人名,他自然要稳妥的,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丧钟一响,宫里的尚衣局和内务府以最快的送来孝布和麻衣还有舄,金碧辉煌的皇城不过顷刻之间就变成漫天素缟。
内侍已经替皇帝换好衣服,尸体要在寝宫安放一日方能入殓,而后停灵三日再抬去太庙,届时护国寺的僧人去太庙诵经七日,才会发丧去皇陵。
楚凌恒直接到了紫宸殿。
皇后刘氏带着后宫嫔位以上的妃子以及公主在东侧殿已经开始哭灵。
太子孟筠莜带着二皇子孟辞轩和八皇子孟孤卿在正殿跪着守灵。
当然,真正在那里守灵的只有二皇子和八皇子,孟筠莜作为储君,皇帝大行,宫中便属他身份最贵重,自然是要他来主持大局的。
皇帝恋权,与太子针锋相对十余年,死之前什么也没有留下。但是太子之位早已定下多年,皇帝一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楚凌恒刚刚到紫宸殿他就开始发难了。
身后的内侍抬着孝布,麻衣和舄到楚凌恒跟前道:“相爷,太子殿下有旨,命奴才伺候相爷更衣。”
楚凌恒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并没有理会,在灵前上了香之后从袖子掏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大殿里的人心里皆是一颤。
按着惯例,先皇驾崩之后,楚家的人就会当着皇帝的灵柩宣读旨意,一般都是传位诏书。
只是今日,是不是太早了一些,这诏书都是灵柩进入太庙之后才宣读的。宣读完之后,楚家的家主会当着孟氏先祖的面起誓,继续效忠辅佐新皇。
孟筠莜的眼皮猛然一跳。
紫宸殿里都是他的人,他知道自从楚凌恒回京之后就从来没有进过紫宸殿,那么这圣旨又是从何而来?
心中一股子不安骤起。
楚凌恒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讽刺,将手中的卷轴拉开。
是圣旨不假,却不是传位诏书,而是任职旨意,请楚凌恒以楚家家主之尊教导八皇子孟孤卿。
孟筠莜的眉头拧在了一处,看着楚凌恒道:“这是何时的旨意?”
楚凌恒看着他道:“太子殿下这是在质疑先皇和本相吗?若是不信,不如去问问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