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从大楚开国之时就是与孟氏比肩的存在,因为血脉缘故,其地位还超然于皇族之上。孟氏子弟但凡要继承大统,都需得到楚氏的支持。
如今楚凌恒对东宫的态度暧昧不明,先皇才刚刚驾崩,就在灵前收了孟孤卿做学生,这无异于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的给了孟筠莜一巴掌。
楚家,并不认可孟筠莜。
楚家会扶持八皇子孟孤卿。
孟筠莜看着楚凌恒,眼中满是戾气,恨不得这会儿就将他撕碎。楚凌恒却浑不在意,他既然敢进宫,自然就是做好了准备,就算不能全身而退,拼个鱼死网破的把握还是有的。
这场疫症来的太突然,皇帝死的也太急了,让他措手不及。
“楚相这是什么意思?”
楚凌恒抖了抖手中的圣旨,而后道:“字面上的意思。”话毕,直接将圣旨丢给了还在发愣的孟孤卿。
孟孤卿被砸过来的圣旨给砸醒了,眸子里发出亮闪闪的惊喜之意。
当着前来吊唁的人的面就跪下了:“先生,请受学生一拜!”
孟筠莜冷哼一声:“放肆,当着父皇的灵柩,你要大逆不道吗?”
孟孤卿起身看着他道:“皇兄此言差矣,既然是父皇的旨意,自然是要在父皇面前全了礼数才不负他的一番苦心,怎么到了皇兄口里就成了大逆不道了呢?”
孟筠莜冷哼一声,扫了周遭一眼,转身进了殿内。
楚凌恒脸上依旧淡淡的,对着孟孤卿道:“去给先皇守灵吧,等宫里的事情了了,我会宴请四方,正式收你为弟子。”
孟孤卿拱手再拜:“谢先生大恩!”
楚凌恒笑笑没有再说话,摆摆手转身朝宫外走去。
皇帝大行,普天哀悼,楚家却不必。
只需斋戒一月,无需守灵,无需吊唁,只需在前往皇陵头一日去太庙确定继任者即可。
宫里一片素缟,宫外也变了天。
这场疫症来的太是时候,又太不是时候。
很快,被感染的人已经过万,孟筠莜再也顾不得其他,将宫里的太医全部派出宫,下旨联合京中各大医馆尽快研究出克制疫症的方子遏制疫症蔓延。
因为外头已经有传言,此番疫症是天罚,因为皇帝死了,真龙天子不在了,压不住尘世间那些妖魔,所以才有疫症,才会蔓延的如此之快。
出宫之后他回府了一趟,楚府虽然封了府,但是府中并不曾有人染病。
他本来想直接去穆府,刚刚出屋想了想又唤来了菩提。
头一日在穆府门口,他刚刚发作了菩提一回,这会儿菩提进了院子,眼神有些忐忑,一直低着头。
“不知公子唤奴才过来有何事?”
楚凌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与般若,莫耶,和善自幼一同跟着我,四个人里,话最多的是你,最不听话的是你。旁人都自称奴才,偏偏你要学七杀堂的堂主们自称属下,还说绝不会卖身为奴,惹得般若跟你大打出手。而后,七杀堂的人都自称奴才,只有你们四个人称属下。”
话毕,轻轻叹息一声道:“时过境迁,面目全非。”
菩提低头不语,半响,一滴水自眼睛里滴出,打湿了脚底下的大理石地面。
“当年的菩提,已经死了!”
楚凌恒猛然转眼看着他,目光犀利的如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
“菩提死了?他若是死了,就是你亲手杀的他!这个世道,存活不易,我们每一个人,只要有一息尚存,就没有自哀自怨的资格。莫耶和和善连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你有,却不知道珍惜。”
菩提闻言死死的咬住牙关,半响,腿一曲,跪了下来:“公子,看在我自幼就跟着你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当初,您就不该让了玄救我,我活着不如死了!”
楚凌恒狠狠的嘘了一口气:“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司刑堂,你去帮我看着,嗯?”
菩提一愣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道:“公子,属下已经是个废人了。”
“身残志坚,也一样会有大作为,你不过是毁了根基,断了经脉,何必这样颓废。”话毕,转身进了屋,而后从屋里拿出一把银白色的伞递道他面前。
“这世间,并不只是刀剑才能够杀人。我知道你在暗自研习毒经,或许已有小成,这是好事,但是这些东西,我希望你用到该用的地方。这是楚家上一任家主留下的乾坤伞,我并不喜欢,今日赐给你,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菩提的手有些颤抖,他在楚家呆了十年,又随身伺候楚凌恒,关于上一任家主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二。
乾坤伞乃其不离手的宝物,后来赠予心爱之人,却被那女子用此物所伤,而后收回乾坤伞,束之高阁,再没有用过。
没有想到,公子居然会将此物赠给自己。
死寂的心突的起了一圈涟漪,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楚凌恒却不再看他,大步朝外走去 。
机会只有一次,自己给了,珍惜不珍惜就看他了。
此刻,暮色已至,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静的有些可怕,随着疫症的扩散,到处都透着一股子死气。
穆府的琅琊阁里,穆衡山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副画,画上是一个身穿绿色裙子的女子,手里拿着一只玉萧,牵着一头毛驴。
仔细看那女子,轮廓竟与木棉格外的相似。
她便是穆衡山之妻韶华郡主孟桑榆。
“林子,都查清楚了吗?”
林长贵在不远处道:“查清楚了,楚相夫人姓木,林木的木,单名一个棉字。家住荀安县平阳镇一个小村子里,母亲贾氏来历有些疑点,父亲木萧是个赤脚大夫,在当地有些名气,只是后来发生意外死了。二人除了楚夫人这个女儿之外,还有一对孪生兄妹。”
良久,都没有听见穆衡山说话,末了他才道:“我想见见这个贾氏和她的那双儿女。”他想知道,是不是她们都和桑榆长的相似,还是仅仅木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