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木棉继续道:“今日相府宴请,也请了温老大夫,只是他虽然一早出门,却并没有来相府赴宴。过晌午的时候被一辆马车送到合和堂门口,昏迷不醒,双手被废,情况与穆三爷一模一样。”
穆衡山大惊:“竟有此事?”话毕,看着楚凌恒,楚凌恒冲着他点点头。
穆衡山闻言,半响才道:“此事,怕是温兄受了我穆家的牵连。”
楚凌恒与木棉对视一眼,而后才问道:“老将军何出此言?”
穆衡山叹息一声道:“温兄与我走的近,京中士族都知道。当年君逢的命是他保下来的,晨光也是他帮着照料大的。君逢被挑了手筋,肯是穆家仇敌所为,而他,怕是对方不想让他再有为君逢诊治之力,故而才下手。他是被我穆家所累啊!”
“好像,有几分道理。”木棉眨了眨眼睛。
温时弼的医术,在京城颇负盛名,远高于太医院那帮子太医。若是对方真的是冲着穆家而来,倒是极有可能先毁了他。
“只是,穆家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下如此毒手?若是想让穆君逢死,何不直接杀了他?”
木棉百思不得其解。
楚凌恒道:“有时候,死是一种解脱,摧毁人的意志,生不如死却又求死不能才是最大的折磨。”
木棉撇嘴,这个落伍的时代,这些手段歹毒的倒是挺前卫的。
穆衡山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筋脉啊,这玩意断了就是断了。
老三这辈子,真的是完了。
不对,他这辈子早就完了。
“穆家忠君为国,满门英烈,不知道是何人,竟然会下此毒手。老将军,你心里可有方向?”
楚凌恒问道。
穆衡山摇摇头:“老夫心里一团乱,哪有什么方向。穆家的人,死了的,都埋骨边关,残了的,才会回京修养。老夫拖着这副残躯苟活了十多年,连同君逢晨光,我们爷仨在京城连大门都很少出过,我实在想不起来和谁有这样大的过节。”
木棉怵眉:“那朝堂之上呢?可与人有过过节?”
穆衡山摇摇头:“老夫一介武夫,朝堂之上历来都是文官的天下,除了每月一次的大朝议,老夫都不会进宫,即便是朝会,也不过是卯个点。老夫留京是因为腿伤需要修养,在京中并无职位,跟朝中之人没有多大瓜葛。”
木棉弹了弹桌子道:“既然没有头绪,那就暂时不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温老大夫和穆三爷的伤。”话到此处,她抬眼看着穆衡山:“我可以让废了的手恢复的完好如初,但是我能力有限,只能医治一个。 老爷子,你想好,我到底要医治哪一个?”
穆衡山眼里刚刚升起的希冀之色瞬间就又暗了下去。
这个,要怎么选?
温时弼,是与他从小到大到老的兄弟,开裆裤的交情。
因为桑榆,自己此生欠他良多。
穆君逢若是没有他,早在从战场上回来的路上就死了。
穆晨光若是没有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可是,君逢,他已经没有了腿,再没有了手,以后……
没有以后了。
不是没有看见他的为难之色,木棉起身:“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已经耽搁的够久了,再耽搁下去,血液彻底凝固,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穆衡山闭眼,狠狠地嘘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这辈子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必须作出这种艰难的选择。
“救温兄!”
木棉走到门口顿住步子,转身看着他:“你想好,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救温时弼,那么穆君逢后半辈子就会如同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度过。以前只是不能行走,以后,他连吃饭喝水都不能自理,翻身都要靠别人帮助。”
穆衡山的身子晃了晃,眯眼道:“我意已决,救温兄。”
木棉看了他一眼道:“好!”而后对着楚凌恒道:“阿楚,帮我。”
楚凌恒起身跟她一道出了门:“棉棉需要我做些什么?”
“将穆君逢带去知微堂。”
楚凌恒一愣:“你?”
木棉转身对他展颜一笑:“穆老将军高义,我不能见死不救。有了玄大师在,我要试一试,事在人为,人未必就不能胜天。”
身后的穆衡山却是一愣:“穆,楚夫人,你?”
木棉道:“老将军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我们三人,此事无需再让第四个人知晓。穆家闭门谢客,老将军还是好好查查,到底惹了什么人。否则,抓不住贼就得日日防贼,这日子提心吊胆的可不好过。”话毕,抬脚就朝正堂走去。
少顷功夫,两道人影出了穆府。
木棉和了玄出了穆府,直奔知微堂。
身后的尾巴在离开穆家不远就被人截住,而后,就没有而后了。
清澜依言已经将温时弼送了过来,他自己放心不下,将合和堂托付给别的师弟,自己也跟了过来。
芶安将他们安排在正堂左侧的厢房里。
木棉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床边上的小杌子上守着温时弼发呆。
木棉朝楚凌恒看了一眼,楚凌恒会意,开口道:“你先回合和堂吧,温老大夫受伤,这休养不是三两日的事情,合和堂是他毕生的心血,总要有个可靠的人守着才是。”
清澜显然是不愿意,起身道:“可是师父这边,我放心不下。”
“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温大夫这边,本相会请御医过来诊治,穆老将军那边也会过来看护。你看住了合和堂,等他醒了也才好交代。”
清澜还想再说什么,终究不敌楚凌恒那凌厉的眼神,抿嘴低下头,眼里尽是不甘。
待他离开合和堂,木棉才道:“让人盯着他。”
楚凌恒怵眉:“你怀疑他?”
木棉摇头:“不是怀疑他,而是此时此刻,我谁都不信。”话毕,上前两步,伸手,手心一转,一枚银针便出现在手中,而后便朝温时弼刺去。
银针入体不久,温时弼便转醒。
只是,眼睛虽然睁开了,神色却不是那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