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弼出去了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孟许毅亲自来接的桑榆,待桑榆回府,日暮时分温时弼带着药箱出现在福莹院,她才知道原来晌午的时候这人就进了安王府,在前院暂住,一直到她临盆为止。
桑榆瞠目结舌的看着温时弼:“我要回将军府的,怎么可能一直住在王府?”
温时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银针收入针囊里头,慢吞吞的开口道:“你若是不惧人言,也可以回去,总不会有人要绑着你。”话毕,拎着药箱起身,慢悠悠的出了屋子。
桑榆愣在那里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时弼一句话就堵了她所有的话,让她无法再开口。
自家父王病重,她自然是要在王府侍疾的,而温时弼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如何说服了孟许毅,居然住进了安王府。
若是桑榆不愿一直在安王府住要回将军府,他也是要跟着去的,总归没有看见桑榆肚子里的孩子落地,他是不会离开的。
只要桑榆不惧人言,他也不怕。
桑榆满心颓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披着衣裳提笔给穆衡山写了信。
肚子里一肚子话到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写的全是京城的一些变化,字里行间全是对穆衡山的惦记。
拿火漆将信封上交给雁书,她这才重新上床躺下。
却不知道温时弼比她的速度还快,先前在合和堂的时候就写了一封信送去了横山渡,将桑榆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跟穆衡山说了,还告诉他,桑榆不同意堕胎,如今月份越来越大,危险也越来越大,他会住进王府,直到桑榆临盆。
信送到穆衡山手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横山渡那边已经到了寒风凛凛的时候。
穆衡山握着信纸在屋子里坐了半响,直到穆远山进屋。
“大嫂来信了?”
穆衡山坐在那里嗯了一声就再也没有说话。
穆远山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大大咧咧的坐下,仰着身子靠在椅子背上。
“吵架了?这么远,写信吵架?”
穆衡山摇了摇头道:“没有吵架,温时弼来的信,她这一胎有危险。”
穆远山一愣,半响才道:“你已经有痕哥儿和萧哥儿了,大嫂也没有必要再生不可了,温时弼医术高超,你写信让他想想法子,只要大嫂安好就行了啊。”
穆衡山叹气道:“你大嫂她不愿意。”
屋子里就此静谧下来,良久之后才听见穆远山的声音再度悠悠响起:“你说她们这些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在她们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穆衡山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在说你大嫂还是别人?你和你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想回京城就抓紧时间跟她说好,让她到这边来。成亲五年了,一男半女都没有,穆家的男人存活不易,女人艰难,不用我再给你重复一遍了。横山渡虽然比不得京城繁华,可也不是完全无法生存,你不小了,做什么事情细致耐心一些,好好跟她说说。信上要是说不清楚,那就回京城去亲自跟她说。”
穆远山闻言半天都没有说完话,仰头看着屋顶,屋子里静了下来。
“大哥,你和嫂子吵过架没有?”
穆衡山摇头,他长了桑榆那么多,桑榆金枝玉叶,跟着他来了这里,为他生儿育女,他疼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跟她生气吵架。
穆远山瞟到他摇头,心里突然好难过。
当年他负气离京,单枪匹马的来横山渡时都没有眼下这么难过过。
赵芸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一块石头,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他解释了那么多次,写了那么多信,她一封信都不回。
“大哥,若是你跟大嫂吵架了,她生气了该怎么办?”
穆衡山看了他一眼,手里暗搓搓的摩挲着那信道:“我不会跟她吵架。”
穆远山闻言翻了个白眼,心更痛了,他感觉自己要死了,快没法呼吸了。
“我是说万一。这一辈子那么长,以前不跟你生气,你能保证以后,一辈子都不跟你生气?”
“生气了就哄啊!女人就跟孩子一样,哄哄就好了。”
“那要是哄不好呢?”
穆衡山有些不耐烦了:“哄不好就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你自己不用心,要么就是她死心了,心里没有你了。”
说完,顿了顿又道:“你很闲?”
穆远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怎么可能,忙, 忙死了,我这是看你没有去大帐,忙里偷闲过来看一眼。走了!”说完,抬脚就朝屋子外头走去。
出了穆家院子,他并没有去军营,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顶着寒风去了不远处的地边上。
靠着那垛的高高的麦草垛子,他突然觉得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似的,失重般的瘫靠在上面,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捏在手心里头。
那是赵氏进府之后给他做的唯一的贴身的东西。荷包上的鸳鸯还不如鸭子好看,可是却被他如获至宝的珍藏着。
荷包上的丝线和锦缎的颜色已经被摩挲的发白,这会儿在夜色里头更是看不清楚。
脑子里回荡着先前自家兄长的那句话。
“ 哄不好就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你自己不用心,要么就是她死心了,心里没有你了……”
五年了,除了当初一时冲动负气离开,之后书信不断,他自认为自己把心里的那些话该说的都说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这还不够用心吗?
可半丝回应都没有。
他不敢再深想,他只要想起那句“心里没有你了”整个人都无法呼吸了,心都蜷缩到了一处。
穆家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骨气于国于家都是如此。
那个女人若真的死心了,自己要怎么办?天南地北各自安好,还是一纸休书放她离开?
穆衡山自然不知道自家弟弟心里的那些官司,将他撵出去之后,取了笔墨,摊了信纸,想了半天才提笔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