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桑榆和小崽崽穆君痕满月,穆家院子好好的热闹了一番,第二日,温时弼就辞了桑榆启程回京。
桑榆就是再迟钝,隐隐也察觉到了,再想着先前温时弼闯进安王府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越发的肯定,此行他是因自己而来。
正因为心中明白了,所以什么都不能说,只道一声“保重”目送他离开。
有些东西,她给不了,无法回应就只能远离。
横竖她在横山渡呆着也没有打算回京,山高路远,时间长了,再深的东西都会变浅,都会被遗忘。他总要娶的,等有了妻儿分了心思,那淡淡的过往迟早会消失的。
这一别就是八年,直到京城来信,安王病重。
横山渡周遭一片绿野,那些荒地全部都被辟出来种了粮食,除了那些山林,能开垦的全部都变成了耕地。除了操练兵马,稍微有些空闲一些副将就安排手底下的千户带着自己的人马分批在地里劳作。
加上朝廷供应的粮饷,横山渡这边的守兵日子一日好过一日。
一晃,弹指间就是八年,小崽崽穆君痕已经是个整八岁的小少年了,眉清目秀的唇红齿白,嘴角遗传了桑榆的那对梨涡,若不是脸上的大样还是随了穆衡山,真的跟个姑娘家似的。
穆君痕三岁的时候桑榆又得一子,名君萧。这个孩子,真正是随了桑榆的样貌。眼下五岁的年纪,穿着大红色的小夹袄,肉乎乎的小脸,头顶绑着两个小鬏鬏,柳眉凤眼,漂亮的跟年画上的娃娃一般。
桑榆怀这一胎的时候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可谁知道生下来还是个男孩子,好在长的随她,很是漂亮,她索性就当女孩的养了。
一开心对着穆君萧的包子脸就是一顿搓揉,心肝宝贝的喊完张口闭口就是“我家二姑娘。”
穆衡山素来宠她,将她纵的没有边际,这些小事自然不会管她,只是每每瞧见还是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只盼着她肚子里头这一个能是个女儿,好让老二解脱。
安王病重,作为女婿回不去,却不能连女儿也回不去。好在桑榆已经快四个月的身孕,坐稳了胎,一路小心一些也不会有大碍。
这边有孟许恒和关培林带着一千人相送,那边也早早的去了信,安王世子孟许毅会过来接人。
此番回去,穆君痕和穆君萧都是要带上的,回去给穆家先祖上香,要去王府看安王。穆君痕八岁,穆君萧五岁,可两个孩子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木棉有孕,徐嬷嬷自然是要跟着的,阮氏和四个大丫头也得跟着,这四个丫头年纪大了,桑榆早就想着要将人放出去,可是手边上又没有合适的人代替,此番回去就是个好机会。
提前两日就开始准备,忙忙碌碌的一刻不得消停,两个人在一起过了十年,从来都没有分开这么远过。不说在京城要呆多久,就是路上。一来一回也至少得两个月。临近分别,两个人都是满心的不舍,穆衡山将手里的事情全部都压了下来,在家里陪着桑榆说话。絮絮叨叨的,好像要将分别的这一段时间的话提前预支了一般。
“这回回去就在京城呆着吧,这边安宁了这几年,怕是也要到头了,接下来日子怕是不好过,你回去了也好,我就不用牵肠挂肚的担心你了。”
桑榆趴在他怀里伸手掐他:“什么意思,我回去了你就不牵肠挂肚了?合着把我们娘几个支走你就不管了是不是?”
穆衡山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头,抱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响道:“好好在京城呆着,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等我回去。”
桑榆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趴在他怀里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在京城等你,你要早些回来,你若是不回来,我就改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一个都不给你留。”
“你敢!”穆衡山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对着她屁股给了她一巴掌:“欠收拾是不是?要不是你肚子里揣了一个,老子让你下不了地。”
桑榆闻言吸着鼻子红着脸给了他一拳,半响才道:“这仗打一辈子都看不到头,再守几年,无论西合动还是不动,你都回来吧。穆家流的血太多了,你和小叔实在不必再在此耗一辈子。你要记得,不管是你回来,还是我回来,你都要好好的。你若是不保重自己,我说出来的真的是能做出来的。”
穆衡山亲了亲她的额头叹息一声,应了一声“好。”
“皇上比岳父还要年长几岁,自古帝王不高寿,这些年也是病体缠绵,朝中诸事都是太子在打理,等过了这几年,朝纲稳定,我就和阿远回来,你回去之后与弟妹若是合的来最好,若是处不来也不必委屈了自己,穆府那么大,关起门来各过各的,谁也碍不着谁。”
桑榆失笑,点了点头,眼中却依旧有泪光涌动。
两个人在屋子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下午的话,朝廷里的那些事情,虽然穆衡山在边关,可是消息却从来都没有间断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跟桑榆嘱咐了一遍,有些话重复了好几遍自己都没有察觉。桑榆也不厌烦,静静的听着,不时的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六辆马车就在院子外面停顿妥当。
穆衡山亲自扶着桑榆上了车,又将两个儿子安排在了后面的车上,叮嘱一番。
“痕儿是哥哥,路上要照顾好弟弟,你们俩个都是男子汉,要乖,要保护娘,不能惹她生气,知道不知道?”
兄弟俩异口同声的点头应声,穆君萧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道:“爹,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穆衡山拍拍他的头道:“很快,等爹忙完就回来。你们俩回去要好好念书,勤勉习武,不能偷懒,知道不知道?等爹回来要检查的,若是不过关要挨揍的。”
说罢,生怕儿子再追问下去,伸手揉了揉两个人的头,将帘子放了下来。
孟许恒和关培林对着他抱拳拜别,然后翻身上马率先前行,紧接着那马车便缓缓动起来。
马车走后就是那一千穆家军紧随其后,如一条长龙一般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