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的话一出口立刻便被楚凌恒否了:“不行,你临盆在即,温老大夫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庄子,别人我信不过。”
“生孩子是我自己的事情,再不济还有稳婆在,旁人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的劝说对楚凌恒一点作用都没有起:“这个就算了,我来是要问问你,看看能不能有法子遏止军中疫情。”
木棉叹了一口气道:“办法不是没有,可治标不治本。先是雪灾,然后又是大旱,缺水少食本身就会让人的身体变差,如今出现的这些情况追根究底还是缺粮。就算送了药材和方子过去,且不说不易好转,即便控制住病情,身体不能得到及时的调理很可能再反复。”
楚凌恒半响才道:“此事再议吧,眼下这种情况,军中缺粮,西合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大举来犯,朝廷定然是要派人增援的,等消息到了再说吧。”
木棉点了点头,她这胎被楚凌恒护的娇气的不行,自从肚子显起来之后,连归珑院都很少出去,每日里散步都在后面的花园里面,沿着游廊走一走。这会儿她要说亲自走一趟横山渡,楚凌恒绝对不可能答应。
穆衡山和穆君萧,终究与这副身体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哪怕她对这二人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她也不想这两个人出事。
眼下就算是朝廷派援军过去,日夜兼程到横山渡也得大半月的时间,穆家不一定就能守的住。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趟。”
楚凌恒安置好了她,这才出了屋子,朝前院走去。
温时弼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一见楚凌恒,他突然就一撩袍子跪了下来:“楚相,属下请命,去横山渡。”
楚凌恒的脸一下子就冷了起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两鬓斑白的人道:“你要违逆本相的意思?”
“楚相,属下知道您的意思,您是想让属下留下,等着夫人临盆。属下又何尝不想看着她安安全全的将孩子生出来。且不说她身怀高超医术,这一胎胎像很好,就说横山渡那十万大军,还有 周遭不计其数的黎民百姓,属下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横山渡被破,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西合大军破关,长驱直入侵占我大楚国土。”
楚凌恒不想看他,一点也不想。这么多年了,这个人如同长辈一样关心着自己,帮着自己,自己也从未拿他当作一般的随从看待,可是眼下一口一个“属下”一个“您”,楚凌恒听着他这般说话,心头一股无名之火顿起。
“你觉得以你一己之力,能力挽狂澜?”
温时弼低头不语,半响才道:“不能。但是我曾经答应过她,会好好的活着,帮她好好照顾穆家那个老头子。除了她,我这辈子没有求过谁。上辈子大概我欠了她良多,所以这辈子,才放不下。”哪怕他早就知道不可能,依旧放不下。
楚凌恒自己动过心,也是痴儿一个,如何能体会不到温时弼的心,若是温时弼说旁的,他或许还能坚持己见,唯有说到情字,他没有法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道:“你起来吧,给你三日的时间准备,拿上楚家的令牌调集所有可以调集的物资,我会让梁管事带着神机营和你一道前往横山渡,助穆家军一臂之力。”
温时弼大喜,拱手深深一拜:“谢楚相!”
他自己去横山渡,只能托镖带着药材一起去,和合堂里的人他带不了几个。楚凌恒一发话就不一样了,无论物资和人力,哪样都可以为他所用,还有神机营的弓弩手随行,这才是真正能帮到穆衡山那老头子的。
话一开口,不止是温时弼,楚凌恒自己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等到傍晚时分,般若回来了,带回了京城里面的消息:“皇上派季舒玄领兵十万于明日五更时分出发赶往横山渡支援,命户部立刻配送粮草,由曾广晔亲自押送前往,再命内阁协助户部,从江南那边征集粮食救助灾民,从上京城附近,以通州为首的产粮之地征集粮食送往横山渡。不管是官府粮仓还是各地商贾,皆按人丁计算,强制性征粮,锦衣卫从旁协助。”这个协助大家都明白,那就是但凡不从者,直接请进锦衣卫崇明堂的诏狱里喝茶。
对于皇帝强制征粮的旨意楚凌恒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此举为的是抵御外敌,救助百姓,就算那些世家商贾心有不满也不可能有大作为。等这波熬过去,可适当给予一些甜头安抚一番。
至于怎么做,楚凌恒觉得皇帝心中自有主张,自己就无需再费心劳力了。
皇帝如今成长的很快,很好,他很满意。眼下若不是涉及穆家,他是真的不会允许温时弼走这趟的。早就打算放手了,再等几个月,孩子一出世,就真的该彻底放开了。
这边决定好了之后,楚凌恒就回了一趟后院,跟木棉说了一声,木棉则给了他一沓纸张,让他转交给温时弼,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她能想到的在灾年一些可发生的疫情以及各种救治方法,还有一些是应对眼下的旱情,可以简单直接采取抗旱有效措施。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有亮,京郊大营的大门就被打开,为首的是季舒玄和曾广晔,后面则是押送的粮草以及那十万大军。
长龙一般见头不见尾的迅速朝北方行去。
做完了自己能做的该做的事情,木棉再一次心无旁怠的过着养胎的日子,只不过,有人的地方,从来都不可能永久的保持平静。
三月二十四的时候,京城里面发生了一件大事,季舒玄的妹妹,季舒谨死了。没有死在季家,而是出季府去银楼添置首饰的路上被人掳了去。
等找到人的时候据说人已经死了,死相不堪入目。
一个贵女,死了也就死了,尤其是季家如今已经没落的情况下,死一个女子,就跟投进大海里的沙尘一般,经不起半点浪花。
然而季舒谨出事的那天,季舒玄带着轻骑先一步赶到了横山渡,重创围住横山渡的西合人。
捷报传来时,季仲阎亲自去敲响了顺天府的鸣冤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