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新砚,你既然相信她,又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己伤人?”
“当时是唐媛把我越到那家店里。她能够这样提前约我过去并算计好一切,那么必定是她有足够的把握,知道沈小兔一定会说出这些话,并且她能够将时间算得那么准,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走到她们的门口去。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把握?”
林微然皱了皱眉:“她还和慕凌峰有联系?”
“我现在还只是猜测。我也一直在找慕凌峰的下落,如果这一次背后真的是他,那么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含糊了。”
林微然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头漫到了脚趾,他神色凝重地望向了自己的好友,“慕新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新砚淡淡垂眸,没有再说话。
林微然背后一凉。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慕凌峰,慕新砚。虽然是一对从来不曾承认过对方的父子,却终究,还是父子。
他们太过相似。
太过相似的狠戾,太过相似的严谨。
同样的角逐,他们不会再容下第二次的疏忽。
就像是在古罗马的决斗场。
两个猛士被困在囚笼,他们不停地厮杀不停地决斗,即使是鲜血淋漓也不肯罢手,但是,只有其中一方死掉,另一个人才可以从囚笼中走出。
这场战争,没有毁灭,就永不结束。
林微然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生活与电视剧的区别或许就在这里。
看一场电视剧,不管其过程是怎样的磕磕绊绊怎样的虐心,却最终,男人和女人还是会在一起,好的人,还是会有好的结局。
但是他们的生活却不同。
每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就要发生的究竟是什么。就好像慕新砚和沈小兔。
在他们没有相遇,没有相恋的时候,林微然做梦也想不到慕新砚居然会因为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人坠入爱河。
在他们没有分开之前,林微然依旧是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爱情居然也可以灰飞烟灭。
在没有目睹到沈小兔惊人的变化之前,他想不到她居然也是一个集容貌,才华,背景于一身的精品女人。
在没有听说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前,他想不到两个相爱的人竟然还可以把对方伤至这般。
太多太多的想不到。
昨晚悦姗姗回到家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不管他怎样逼问,悦姗姗只说答应沈小兔替她保守秘密,不肯告诉他。
悦姗姗永远都是这样,即使是已经同他结婚这么多年了,也依旧不会对自己的朋友含糊哪怕是一点点。只要她答应了沈小兔的事情,绝不会因为自己而改变一丝一毫。
想来想去,他林微然不也是如此么。
在拉斯维加斯生活了四年,早已稳定下来。但是当他听说沈小兔回来,而慕新砚还活着的时候,他和悦姗姗两个人便义无反顾地飞了回来。
当时他将自己在拉斯维加斯的公司直接停业,而悦姗姗则是放弃了自己精心做了两年的一个设计项目。
想到这里,林微然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他们两口子,注定这辈子就是为了朋友牺牲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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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兔,我真的是不明白你这个蠢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悦姗姗一进门就将一张纸片甩在沈小兔的胸前,怒气冲冲地坐在了沙发上。
沈小兔默不作声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纸片,是一张请柬。今天,慕新砚要在G城最豪华的酒店召开一场记者招待会,发布海洋庄园最后确定下来的建设讯息。
沈小兔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央求悦姗姗帮她弄到一张记者招待会的邀请函。
“沈小兔,你根本就不应该去参加那什么狗屁的记者招待会!就算是你想要见他,也用不着这样的方法啊,哦,他在台上风风光光地拿着你的作品给众人展示炫耀,旁边坐着唐媛一脸幸福灿烂地笑着,你只能在台下眼巴巴地看着,不觉得自己是个笑柄么!”
沈小兔咬了咬唇,良久,低声道:“姗姗,我是想要最后看看他,还有……我的设计。”
悦姗姗怔住,两行泪水从美丽的脸颊滑落,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姗姗,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我好。一直都希望我可以和小新在一起。其实我也很想,但是现在,真的不能了。姗姗,我会很低调,很低调地去看他一下,就一下。”
悦姗姗心中一阵揪痛。这个女人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说这句话?那日沈小兔对她叙述的时候,并没有说她那样做的原因。她只是求她和权磊,不要告诉任何人事情的真相。
她从来见不得沈小兔难过的样子,所以,即便没有原因,也还是答应了。因为她曾经在苏姨墓前发过毒誓,这一生,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沈小兔开口,她悦姗姗不论是赴汤还是蹈火,都在所不辞。
怪你过分美丽。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彷佛心瘾无穷无底/终于花光心计/信念也都枯萎/怪我过份着迷/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一想起你如此精细/其他的一切/没一种矜贵。
车内,低沉婉转的歌声响着,是张国荣的声线。
怪你过分美丽。
这样心痛绝望却又欲罢不能的歌词,究竟是为谁而唱?
犹记得他与梅艳芳约定,四十岁,她未嫁,他未娶,他们便在一起。
但是如今,他们却早已双双不在。
不知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可会重逢?可还记得曾经一起演过的戏码,一起唱过的情歌?又是否知道那样一句随便的玩笑话,是否被谁当了真。
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
沈小兔忽然想,如果真的有,那么她的小新,是否还会愿意与她重逢呢。
车子在一家造型沙龙面前停了下来。她下了车,快不走了进去。
“小姐,有什么需要?”
“把我打造成,完全认不出来的样子。”沈小兔淡淡道。
几个造型师不禁面面相觑,一位年轻一点的走上前去,想要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听错什么,却只听的沈小兔淡淡说道:“麻烦快一点,我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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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
G城最豪华的环球酒店,三楼翠云轩。
沈小兔身上穿着廉价的格子衬衫和破洞牛仔裤,肩上斜跨了一个大大的电吉他形状的糖果色漆皮包,胸前挂着一只数码相机,口袋中装着录音笔,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深褐色墨镜,沈小兔在门口递上了悦姗姗不知用什么方法弄来的邀请函,便混进了大厅里去。
她的头顶再不是从前那披散着的海藻一样的长发,也不是随意的松松挽起的发髻,而是……短发!
翠云轩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着,热闹的景象让每一位进入场地的人都和沈小兔一样怔住了。
“之前不是说过只邀请几家知名杂志社的记者么,这里好几百位记者,几家杂志社怎么装得下?”身后传来几个女人的低声议论。
“当然了,这可是浅苍的社长第一次接受公众的正式采访。据说他接管浅苍社已经四年了,可是从来都没有露过面,就连他们本公司的人都没有几个见过他的,更何况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召开了一个记者发布会,大家当然都会挤破头地混进来找些素材了,不要说大篇幅的报道,就算只是拍两张照片放在头条都会有不少的赚头!”有人回应道。
大厅中央的主位是一张铺陈着白色暗玫色天鹅绒桌布的长桌,长桌前原本是为记者设计准备的几排座位早已被挤满不说,就连两旁的过道也已经被扛着摄像机的人占满了,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大家相互拥挤着,都想要尽量靠前一点找一个好的位置,多拍几张赚眼球的照片。
只有沈小兔走到了一个偏僻得再也不能偏僻的角落里,那个地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死角,不要说台上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她,就连她自己身边走过的人估计都懒得回头来看她一眼。
这样的地方,应该会安全了吧。
她只躲在这里,偷偷地看他一眼。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记者会开始的时间到,几道人影从后面走上了前台,人们开始疯狂地拍照,白炽的镁光灯将整个会场映得熠熠生辉。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沈小兔就站在那潮水一般的掌声背后,一动不动地凝着台上。
眼泪几乎要掉落,她却硬生生地将它们逼回眼眶。
漫长的思念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在她的心里走了一遍,以往经过的日子一幕一幕地在她的眼前回放着,她和他仿佛是经历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光,又似乎,只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