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嘴上和季如歌说的是出来散心,可季青舞心里清楚,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至少,熬过三个月的怀孕不稳定期才会离开。
和季如歌聊了一会儿,季青舞就没有了心情继续下去,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沟通,找不到共同的话题可以聊下去。
毕竟,她们之间,前一刻还是陌生人,这一刻,怎么能那么容易就接受彼此成为亲人呢?
至少,季青舞是暂时接受不了的。
见季青舞站起身来,季如歌有些焦急了,忙挣扎着起身坐在床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道:“你,要走了么?”
其实她想要留住季青舞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她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身份去和季青舞开口!
何况,现在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就算是和季青舞相认了,那也只是个拖累而已,不能给季青舞带去任何的好处和幸福。
想到这里,季如歌的表情有些冷静了下来,看向季青舞的眼神不在那般热切了,两个人各自都感觉到了对方莫名的疏离。
“季阿姨,您的学生来看您了!”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接着一个身穿护士装的圆脸女子出现,笑眯眯的看着季如歌。
季如歌闻言,忙收起了悲伤的情绪,露出淡淡优雅镇定的笑意来,抬眸便见几个穿着干净整齐的小家伙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
几个孩子穿着一身简单庄重的蓝色校服,一脸欣喜的朝病床冲了过来,季青舞突然被孩子挤到了一边去,一脸迷茫的盯着季如歌脸上那暖意十足的笑容。
孩子们叽叽喳喳不停的抛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一双双天真无邪的眸子紧盯着季如歌,满是期待:
“季老师,我们好想您啊,您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继续给我们上课啊?”
“季老师,没有您在,胡小跳又整天的欺负同学了,您快好起来回学校给我们上课吧!”
“季老师,这是我从家里果园摘的苹果,你记得要每天吃一个,你说过的: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
季青舞一双水眸认真的将几个孩子扫视了一圈,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震动,原来,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受人尊重被孩子们喜爱的老师么!
记得小时候,季青舞也是一个特别喜欢跟着老师转的孩子,每每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总是老师第一个帮助自己,所以,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于老师,有特别的情怀,那份深深刻印在心里的尊重,让她对所有的老师都有着不一般的崇拜。
“好好好,季老师会乖乖的听护士姐姐的话,好好吃药好好治疗,争取早日回到学校给你们上课的。”季如歌脸上的笑意灿烂如花,像是突然变得自信了起来,一个一个将学生叫到自己跟前来低声询问孩子们的学习状况。
那样认真的模样,仿佛这里已经变成了她的教室一般,井然有序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咦,这个漂亮姐姐是谁,长得好像季老师啊?”突然有人就发现了季青舞的存在,一双好奇的眸子盯着季青舞打量,嘴里发出了疑问。
她一愣,面上微微一笑,却有些尴尬起来,此刻,她该怎么介绍自己呢?
孩子的疑问让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季青舞,就连季如歌也有些尴尬起来,看着季青舞纠结的脸色,淡淡一笑:“这是老师的亲戚,专程从城里来看望我的,你们可以叫她青舞姐姐。”
“青舞姐姐好!”
“青舞姐姐好!”
……
一声声稚嫩的童声,让季青舞的脸色微红起来。
“你们好!”季青舞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脑子里闪过一丝愧疚,在几个孩子围上来打量她的时候,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朝季如歌投了过去。
只见,一堆孩子围着季青舞问这问那,他们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千奇百怪的问题,对城里面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病床上,季如歌神色温柔恬淡,目光偶尔与耐心回答孩子们问题的季青舞对视,也是礼貌的一笑,那种淡然,倒是让季青舞觉得无地自容了起来。
原以为,她见到季如歌的时候,会是一番控诉或者将其痛骂一顿,可没想到实际上却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让她们淡然相处,自然就接受了对方的存在。
好半响,季如歌才突然严肃的神色,朝孩子们道:“好了,你们下午还有课要上呢,是该回去学校了,不能耽误了学习知道吗?”
几个孩子顿时垂头丧气,整齐划一的朝季如歌道:“季老师再见。”
季青舞将孩子们送到楼梯间,才转身回到了病房里,坐在季如歌的身边,突然两个人的距离就莫名的拉进了一些。
她微微一笑,低声询问道:“你的病医生怎么说,为什么不去条件更好的地方治疗?”
是因为把钱都寄给了她没有钱去更好的医院么?还是……
季如歌淡淡的笑着,脸上并没有一丝担忧愁苦的情绪,反而出奇的淡然,看向季青舞的眼神温柔似水:“医生说了,还有三个月到半年能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在这里,至少还有这些孩子经常回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逗逗趣儿,日子也不算是太难熬。”
“可是,你这样就是在对自己不负责,为什么不找我……这么多年,你……”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一封封不署名的信封,里面装着满满的钱币,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海岛上煎熬度日,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了。
季青舞的心里有千种万种埋怨,只觉得一时之间都倒不完的怨恨,可是,当她触及到季如歌那一双清幽淡然的眼睛时,瞬间便没了埋怨的力气了。
“对不起,小五。”季如歌突然悲伤起来,一双眸子里溢满了泪水,无声的往下流,就像是关不住闸的水龙头似的,满目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