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十七国舅(4)
慕奚2019-02-26 01:193,580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男子缓步上前,又如一阵风一般停下,跪于地上,双手作揖,不卑不亢。

  “国舅辛苦,平身。”墨染平视着白衣男子,嘴角既无笑意,眸中也无恼意。群臣百官皆是望着这谪仙一般的男子不敢喘息。安雪洛坐在那里,方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只觉得,这男子的侧脸相比正脸更清俊几分,明朗的线条勾勒出的侧脸少了几分阴柔之气,多的便是清雅俊秀。

  “国舅,这些年苦了你了。”太后坐于墨染身侧,看着自己年纪最幼的弟弟,一时激动,竟不知说些什么,半晌,只言了这几个字。

  “太后言重,为人臣,当以己身济天下,为了我朝百姓,此等辛苦不过毫毛。”

  男子已然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安雪洛隐隐闻到了那股清香。

  这样的味道,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存在过,只是年岁遥远,她是在不记得了,只是,有些熟悉。

  “今日朕已备酒宴替国舅接风洗尘,国舅入座便是。”墨染敛眉,示意男子坐下。

  右侧为首第一个空着的座位是留给他的,他右侧坐着的,才是丞相。此人竟位列相位之上,朝臣更是不敢小觑。

  “世安公主到~”殿外宫人突高声宣道。

  朝臣方从惊羡之中醒来。

  一袭黑影在日光里忽而清晰起来,渐至眼前,安雪洛瞥眼却见墨染眉间忽皱,似有不喜,似有微恼。

  世安公主,世世永安,是永世安宁,别无二心。这才是世安的本意。

  “世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世安公主跪在大理石上,面色如冰。

  安雪洛从未见过长相如此英朗的女子,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下唇稍稍厚一些,紧紧抿着,不带一丝温和之意。

  “公主免礼。”墨染此刻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比下跪女子更为彻骨。

  “谢皇上。”

  女子身穿一件黑色金纹长衫,腰束白玉带,绾成男子发髻,若不是方才宫人说的是公主,安雪洛定会以为这是朝中年轻的将军,若是女子长成这般模样,又不知有多少女子要心碎失神了。

  “世安有罪,请皇上责罚。”她跪在地上,并无亲身的打算。

  “何罪之有。”

  “世安今日来迟。”

  “无碍。”

  “册妃大典世安未赴。”

  “无碍。”

  “太妃薨逝世安没有回来。”

  “无人要你回来。”

  “世安……”她终无言相驳。

  “世安,皇上让你起来,你还不起来?”太后见此刻局面甚为僵持尴尬,忙启声说道。

  “谢太后。”

  “下不为例。”

  在她起身的刹那,他道。

  安雪洛看着世安公主疾步走入席中,只坐在了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着实很难让人注意她的存在。朝中百官对着似乎已然是见怪不怪,一声开宴之后,便开始饮酒畅谈起来,只可惜皇帝面前,能畅谈的也就只有点儿好的东西了。

  荆国的国宴极为随意,国宴之时,大臣可肆意饮酒,只要不为出格,在席间走动也无大碍。安雪洛空饮了两杯清茶,就看到了远处走来的人。

  “臣安颂儒见过贵妃娘娘,娘娘……”

  安颂儒自群臣之中走来,正欲俯身行礼。

  “使不得,父亲。”安雪洛忙伸手去扶,见四周并无几人,才拉他坐了下来。

  “为父要你记住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雪洛铭记于心,莫不敢忘。”安雪洛只能这样回答,当然,到底安颂儒让他记住的东西也就是家族安危,朝中地位之类的话而已。

  “那便好,便好。”安颂儒捻着胡须,略为满意的点头。

  “丞相与爱妃在这里叙家常吗?”

  安雪洛耳边又传来了那样熟悉的声音,百听不厌。

  “老臣见过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安雪洛抬头却看到墨染一脸春风,笑意不尽,她本以为会看到他面色如冰,却未曾想是这样的境况。

  “回皇上的话,方才家父见臣妾在此,爱女心切,便关怀了臣妾两句。”

  身上的贵妃服着实沉重,安雪洛行礼之类很是不便。

  下一刹,墨染拉过安雪洛,轻轻握住她的手,低首轻笑。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样的笑容,与那时一模一样。

  “丞相言重,朕如此心疼爱妃,自是一点苦头都不忍心见爱妃受的。”

  “臣叩谢皇上。”安颂儒又俯身要跪下行礼。

  “丞相此刻没有外人,就免了,哪有岳丈给女婿行礼之说。”

  安颂儒听罢,只道:

  “谢皇上。”

  安雪洛没心思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了,只还沉寂在墨染方才的笑容里,待墨染放开他的手才醒转过来。

  此时,安颂儒已走,傻子都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佩服,墨染的演技还是那样好。

  “刚刚在席间多喝了两杯酒,臣妾现行告退。”安雪洛见国宴也差不多了,便找了理由离开。

  “你今日在做什么,你比我清楚,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她转过身,只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止住脚步,沉吟片刻,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墨染看着那袭身影渐渐远去,方才她的温度还残留在指尖,他从不惧别人的威胁,也从不会为任何人所胁迫,方才,他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才陪她演了一场戏罢了。他深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安雪洛只木木然在鹅卵石小径上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了,可心头忐忑之意未曾消去半分,她不明他方才所作所言的意味,只能兀自走着,强压着心头小小的欣喜,劝告自己莫要痴心妄想了,他不过做戏而已,可她也不傻,她又何尝想不到,墨染那样的人有怎么需要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做戏呢,他是我王啊,万人之上高不可攀的王啊,自己的父亲兄弟再如何如何,只不过是他的臣,在他面前,须毕恭毕敬,谨慎十万分,可他那样做,真真是把安颂儒当做了自己的岳丈,他没有那样的必要,其实,他只需稍动谋略,安家便可以和明慧太妃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然后,悄无声息的嫁祸给别人。

  安雪洛越是这样想,越是压不住心底的欣喜,他会不会喜欢自己,会不会记起了什么,会不会……?可她更加清楚,他不会,什么都不会,就像一张宣纸,你将它揉烂,它还能够一如既往的展开,可是却不复平整,总是有褶皱留着。

  人心亦如此。

  你刻上了刀疤,若是希望它完好如初,那是决计没有可能的了。

  她便这样失魂落魄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回了她的雪落阁,雪落阁中,梨花正盛,不下当年妖界万年不败的素雪梨树,可人间的花纵有一败,过了这几日,也到了花败的时候了。

  “参见娘娘。”采卿见她进来了,身后却没有一人跟着,怕她出了什么事情,匆忙赶上来行礼。

  “何故如此匆忙,梨花满天,春色正好,不必行色匆匆,践踏了这满院春光可不好。”安雪洛伸手抚上树干,一点一点,粗糙之感顺着指尖传递到心坎里,便衬得当年的疼痛愈发清晰,自己犯下的罪孽,怕不是这样一点疼痛就能挽回的吧。

  采卿自是有些恼了,自己明明是跑上来关切主子,主子还要怪她践踏了春色,双唇嘟起,奈何人家是主子,发作不得。

  安雪洛看见她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可爱的丫头,

  “你啊你,都怪我平日把你宠得不像样子了,如今竟然会和主子发火了不是?”

  她故作愠恼,拂了拂广袖,袖中,散出一阵清香。采卿忙跪下了,却一把被安雪洛扶住,“你啊,还当真了不是,我知道你为我好呢,去屋里把琴捧来,今日啊,让我奏首曲子给你听听,好不好?”安雪洛的笑意这下是掩不住了,眼角扬起,眸中蓄满春光,不尽温暖。

  “是是。”采卿这才知道自己的主子原是捉弄自己,并未真的有心怪罪自己,也笑了起来,忙跑进屋内将那把琴捧了出来。

  说起那把琴来,倒是有很多故事,琴是墨璟斯从妖界带来人间的,那时在妖界,安雪洛便将琴视若己命,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是他送给她的。

  她也只记得一首曲子,那时,他亲手教她弹得曲子。当年,她年岁尚小,还未曾去过人间,墨染便带了琴给她,在她面前走了一曲很好听的曲子来。

  “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比隔壁狼三郎嚎着好听多了。”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树干上,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形象,墨染坐在树下,轻轻拨动琴弦,满是温情的抬眸望她一眼,她啊,竟然把这曲子和狼嚎想比,真是……他那时是有气发不出啊,自己弹得曲子,和狼嚎想比。

  “你听便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听完了,我教你弹。”他低首,又拨着琴弦,旋即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道:“下次莫要坐在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砸的是我。”

  她木木的点点头,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后来,好久好久了,她才知道,那首曲子,名为---凤求凰。

  待安雪洛回过神来的时候,采卿已将琴捧在了手上,

  “娘娘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哪有,只是我琴技绝烂,待会儿可不要吓着你。”

  “怎么会呢,娘娘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琴技怎会烂呢?”

  安雪洛心底偷着乐,她打小做的事情,就和琴棋书画不沾边儿,和自己那不着道儿的异域大嫂翻墙出去,扮着男装出去,打昏了看门的出去,就差没有和青楼的女子缠绵了,还有什么事情没干过?

  “你啊,一听便知。”

  安雪洛静静抱着琴,盘腿坐在梨树下,看着这琴身,是千年梨木所作的琴,天马马尾作弦,墨璟斯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的吧。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十七国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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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后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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