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微微,你听妈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母亲想要跟过来,却被父亲给拉住了。
“你怀着身子呢,小心着点,”父亲说:“先让她的思绪缓冲一下吧,急是急不来的。”
他以为关于这件事,舒微依然只是小孩子心性,就像小时候为一件要不到的生日礼物,或是过年时分被他们没收所以红包一样,只会气一小会儿,过了就好了。
哪知舒微这次是认真的。
因为不出三分钟,舒微已经把自己的书包,以及换洗的衣服给背了下来。她一刻也不想呆在家里,她讨厌父亲和母亲,讨厌现在的自己。
“微微,你这是要干嘛?”看着舒微背着行李准备离开,母亲一把拉住她的手,近乎哀求地说:“我们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
舒微不想听下去,她生生地抽开母亲的手:“你们是再生儿子还是生女儿,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你们喜欢就好,不用假惺惺地再问我的任何意见。”
舒微眼里有泪,却硬生生地忍着,哭是软弱的表现,哭也是最没有用的表现,她不会在他们面前服软。反正他们现在有了新的孩子,哪还会在乎她的小任性。
“你给我回来!”父亲怒吼,却拿舒微没有半点办法。
舒微离开家后,终于泪崩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只想逃离,逃离那个家。回学校是不可能的了,这个时间点回到学校学校恐怕早已经关了校门了。更何况这个时间点早就没有返校的车了。
“你在哪儿?”想了千万次,舒微选择打给了陆川。手机里面备注的可以打的人也只得他一个了。其他人都是不靠谱的。
“在家。”是陆川本人接的,他的声音极轻,极温柔。
“你家在哪儿?”舒微刚一开口说出这几个字,就语塞了,她此时此刻心情极不急定,喜欢乱怀疑。她真怕陆川怪异地问她为什么问这个,是不是在帮某一个女生问。可是说真的,舒微并没有这么八卦。照德玲的话来讲,她完全就是一个被她爸洗了脑子的洋娃娃,空有其表,空有那么好的智商,对感情方面的事,像个被封印了的白痴。
果然是舒微自己多想了,因为陆川并没多问些什么,而是直接告诉了她:“涸泽胡同西面十里231号。”
舒微本想不顾忌自己身上有多少现金了,拦了路边的一辆计程车便让司机赶往陆川所说的地方。她再没有多的什么朋友了,德玲这会都还是呆在她所谓的同学家,她不可能再去挤德玲同学的家,且她也联系不上德玲。
但是当她打开钱包时,才发现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现金。包里倒是有一张银行卡,但那家银行只有市区才有ATM机,青冈这个小地方根本就没有。
“你知不知道青冈森林?”青冈最出名的就是这青冈树,青冈树木材可做上好的家具什物,也可以做上好的木炭燃料。所以大凡一讲青冈森林,所有琐州人没有不知道的。
“嗯,知道,我爸……”陆川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仿佛极力在掩饰些什么,跟舒微此时的情况比似乎好不到哪儿去:“哦不,我舅舅经常往那边走。”
“陆川?你没事吧?”舒微听出了他语气中那么一丝悲伤。
“我没事,我倒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同样陆川也听出了舒微的不对劲儿。
“我也没事,我只是想让你来接我一下。”
“接你?你现在在哪儿?”
“青冈森林边上的公话亭。”舒微向四周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标志性的路标。
“你一个人?”
“嗯。”
“舒微,你别在那里傻等着,天快黑了不安全。”电话那端传来杯子跌落的声音,舒微本想问怎么了,但却没能插上话。
“你找一个小商店,对了就是青冈森林大门左边的那家等我好了。另外就是不要和陌生人讲太多话,不要拿钱包什么的出来。最重要的是记得别乱走,我会尽快赶到。”
陆川是真的来过这边,所以自然对这边的一草一木十分地清楚。他像程序员一样,给舒微讲了一堆的注意事项。
“好。”舒微听话地照着陆川说的做了,她知道陆川关心她。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
一个小时后,陆川真的来接她了,他穿着卡其色的厚实棉衣,脖子上围着的是不久前舒微给他送的被德玲鄙视了很久的生礼物——那条粉色的围巾,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停在了舒微的脚边。
此时路边昏黄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在这灯光下,空气中的细小分子格外闪亮,照得整条路仿佛黄昏太阳快落山时一样的美丽。路边的行人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小商店的老板娘正在后面叫她的孩子们回家吃晚饭了。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问道,又同时陷入一阵沉默。
“你家不是在这附近么?”陆川打破了沉默,看着舒微背上背的书包,手上又提了一个小布包,又看着她还穿着学校的那套永不过时,更新换代的白色上衣,黑色裙子的校服。校服里只套了一件极薄的粉色毛衣,脸被这无情的冬风刮得有点发紫,他立即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套在舒微的脖子上,有些严肃认真地问道:“你这是在玩离家出走吗?!”
“嗯。”舒微点点头,眼泪又要流下来了。不想让陆川再看到,立即坐上了陆川的车行车后座。一手提着布包,一手环着陆川的腰,把头枕在了陆川的背上。
“带我走好吗?陆川,我快崩溃了。”舒微滚烫的泪自眼眶流到了陆川的棉衣上,舒微轻轻地抽咽着,甚是可怜。
车子是开动了,冬风自前方烈烈地刮来,舒微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只是这风声和这车轮刮过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舒微还是不敢大声哭,但是泪水却犹如放闸的洪水,越来越多地往陆川的背上流着。舒微并不看前方的路,她也不想前面的事,她只知道靠着陆川的背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