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下)
小袋子2019-02-25 13:094,448

  梆子敲过三更,陪在文瑾瑜屋里的秦桑和碧痕已经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睡着了,偌大的洞房内,只听到绵长幽静的呼吸声以及那大红喜烛燃烧时的哔啵声。文瑾瑜换过另一套新房喜服,仍覆着面纱,坐在那红帐床上,自始至终她没有多余的一个动作,只一双眼望着着大红的双喜,满殿的红花绸缎,看着那跳动的红烛光,思绪飘散。

  一会想到自己的父亲,一会想起文瑾末,一会又闪过柳幕白的脸,和火凤凰的脸重合在一起,没想到太后闫韵笙那妩媚的样子也从她脑海中走过,而后耳边似乎听到的是端亲王那爽朗的笑语,还有那句“不如,你跟我走吧?!”想到这文瑾瑜不由地笑了,这样的傻话,一个王爷怎么说得出来,忽然脑中又闪过另一个人,那个至今还恼着她,也没有给她送嫁的人,这样的话,如果从他嘴里说出来,应该正常多吧。

  肚子咕咕一响,生理需要没有满足,精神活动也难以为续,她自嘲地笑了笑,哎,今天从早到晚就只喝了从太后那送来的那碗羹汤,中间思绪繁杂,竟也忘了肚子还饿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自己记住了端亲王的话,所以万分小心,别人送来的吃食,她一概不沾。

  她活动了一下累得快散架的身子,手撑着床往后靠了靠,准备扰人好梦,让碧痕她们给她弄些吃的来。手却被那撒在帐子里的花生、桂圆、红枣给硌疼了。顿时眼前一亮,这东西搁着睡觉也不舒服,倒不如吃了。于是便动起手剥了吃。

  吃了几个之后,觉得这红缎纱碍事,抬手正要扯掉,门却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碧痕和秦桑皆被惊醒。站在门边,背着手长身玉立的,不是别人,正是北越国君,苏子誉。他身上虽然散发着醇香的酒气,可面色如常,眼神清澈,见他推门进屋的举止也是十分端庄沉稳,不见醉态。

  文瑾瑜有些讶异他居然还会来,而且连贴身伺候的内侍太监都没带,也没人通报,碧痕和秦桑急忙起身跪倒行礼。苏子誉只环视了一下殿内,手一抬,示意她们不必多礼,两人回头看了一眼手中还剥着桂圆的文瑾瑜,毕恭毕敬地退出屋去,仔细将门栓好。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苏子誉还站在原来的位子,目光避也不避地直视着床上那个无视他存在,继续剥着桂圆的新娘。

  他背着手踱步走到摆放着点心和红高烛的桌边坐下,自己取过那茶壶往杯子里添水,听到那叮咚流出的水声,文瑾瑜才偏头看了他一眼,顺便将一个剥好的桂圆送进嘴里。

  苏子誉举着杯子,垂眼看着在手中摇曳生波的茶水,抿了一口,又端着杯子晃了晃,再抿一口,但至始至终都没再看文瑾瑜一眼。

  她眼角余光瞥见他这样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两人都沉默着,她吃她的果子,他喝他的茶,各不相干。

  苏子誉嘴角依然擒着一丝笑,只不再似白天那样仪式化,而是带着一丝嘲讽与不屑。

  文瑾瑜摸了摸自己的胃,感觉好像差不多饱了,只是口有点干,起身,径直往碧痕她们刚才坐的圆桌走去,桌上摆放着一个碧玉盘,上面陈放的是一套夜光杯具,装的是陈年佳酿,今晚的合卺酒。她端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入口清冽,略显寡淡,到喉咙处却忽然回香四溢,特有的酒香从喉咙几乎又窜到鼻尖,文瑾瑜忍不住发出喟叹,给自己又添了几杯。

  吃饱喝足,看了一眼还坐在烛台边,撑腮看着她的苏子誉,狭长的眼睛里倒映着烛火的光芒,一闪一闪,嘴角的笑越发玩味,透出一种邪佞的妩媚,真真勾魂摄魄,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男子见了大抵也会折服吧。

  见惯了美男的文瑾瑜,还是略晃了晃神,随即抽了抽嘴角,怎么看都觉得薄情,起码对她来说,他是薄情的,不对,是无情的。

  她柳眉一挑,打了个呵欠,终于这屋里除了衣袖窸窣多了一点别的声响。揉了揉肩膀,她很随意地开了口:“您还不回去吗?”

  一个时辰的静默突然被打破,苏子誉显然还有些许不适应,默了默,笑出声来,“这就是你对寡人说的第一句话?”

  文瑾瑜继续自己的放松操,扭了扭脑袋,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是第二句。‘妾晋越国文氏叩请君上金安,祝君上福寿绵长。’您大概忘了吧!”

  苏子誉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但眼睛里探究的意味却越发不加掩饰,“见了你,寡人大概很难福寿绵长了~”

  文瑾瑜停下动作,忍不住冷哼出声,眼睛直直与他对视,“是啊,是我太不懂事,枉费了您的一片心机。”

  苏子誉凝眉,故作疑惑。文瑾瑜看着他的样子,顿时失去了趣味,索性又坐回圆桌边上,不想再绕弯子,信里的一字一句她可是都烙在心里:“君上,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日您如何对送亲队伍痛下杀手,今日又如何使计意图加害,您不记得了,我可替您记得一清二楚。”

  苏子誉眉又舒展开,他坐直了身子,眼神蓦然变得深邃,一层笑薄薄地浮在脸上,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他缓缓站了起来,“哦,你说的是这个事啊。”广袖一挥,红烛尽灭,只在刹那间,他已经站在文瑾瑜跟前,“说你是出身名门大户,还真是有教养,既然成了寡人的妃子,如何又一口一个‘我’,女官没教你,要自称‘臣妾’吗?”说话间,他的右手已经捏住了文瑾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这张完美俊挺的脸,上面带着无限温柔的笑意,倒映着窗外的月光,美得惊心动魄,但那双眼里承载的薄怒与恨意却让人有些骇然。

  文瑾瑜也笑,眉眼弯弯,好像完全感受不到来自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心底的某种倔强让她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远嫁异国他乡孤立无援。她的笑是那么的不屑,隔着面纱,借着明亮的月色,苏子誉依稀可辨她那绝色的容貌,还有那美丽灵动的双眼,只是里面流露出的鄙夷、嘲讽、倔强的情感,却挑起他心中的无名火。

  他的手突然往下一滑,停在那修长高傲的脖颈处,修长的指节开始一寸一寸地收紧,脸上的笑越发温柔,眼里如同结了前年的寒冰,附身,贴在文瑾瑜的耳边,温柔地说:“别忘了,寡人现在依然可以杀了你!你不过是颗棋子,丢了你,你们的皇帝太后还可以再下另一颗!”

  文瑾瑜的脸随着他手指的收紧涨得越来越红,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一开始还本能地想用手去拨开,可举到半空又收回,反而还艰难地笑着挤出一句话,“我,知道。我,不曾,不曾想过,要介入。如果,如果你的皇后,是无辜的,那,那我也是,无辜。”

  闻言,苏子誉脸色稍霁,手也逐渐松开,他似乎也有点惊讶自己刚才的作为,自己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她激怒呢。

  “无辜?”他依然居高临下,冷笑一声,“主动勾搭端亲王,让他求亲,最终却让闫韵笙那只老狐狸顺手推舟把你送到寡人身边,不是安插眼线,就是细作一类的勾当,怎么,最后再连同你的父亲,你的哥哥,还有自己的心上人,一同夺了寡人的天下?!”

  文瑾瑜在他松开了钳制后只拼命地咳嗽,他这一番话与其说是在质问与求证,倒不如说是在控诉与宣布罪状。她一边咳,一边笑,完全没想过要反驳,语气中透着无所谓,“你说是怎样,就是怎样。反正,”他现在又如何听得进自己的解释,再者,她如何会到这里来,这个中牵涉的东西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通。

  “反正什么?”他猛然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迫使她与自己面对面。

  “呵,咳咳,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文瑾瑜别过脸去,突然觉得眼前这张脸很让人生厌。

  “你说对了,我是不会信。你说闫韵笙是怎么想的呢,美人计吗?可是,这灯一灭,倾城国色还是无盐丑女,不都一样吗?”他狭长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这样的笑让文瑾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警惕地想要往后退,苏子誉的手却猛地收紧,将她箍住,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

  文瑾瑜故作镇定,心下却担心他真的做出什么来,“你不是不屑于碰我吗,怎么,不怕我是细作,是眼线吗?”

  苏子誉笑而不语,眼里没有半点情意,附下头来,隔着面纱,轻轻咬住了她的下唇,疼得文瑾瑜的眉都蹙在一起,手也撑在他胸膛,拼命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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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红尘终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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