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玉托着腮,就这样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梦中又是那个女子面色苍白,嘴角溢出斑斑绛红血流的场景,她几乎是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从未有过一丝慌乱的他,那一刻却无法静下心来感受,手至一般又生生缩回,半晌,清俊的脸上眼中泛出些痛色,探上她脉门的手絮絮发抖,比往日更凉。榻上女子却在这时似承受着极大痛苦地呻吟出声,他一惊,睁开眼睛醒来,眸中那末喜色在转头望向榻上那依然一动不动的人时,又归于沉寂。
他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不自觉地叹息出声,到底是封印不住,到底还是被人看出问题,做了手脚,某些事命中注定,回天乏力,哪怕当初用了禁术,却还是不能改变她的命运。为何会性格多变,为何常在夜圆夜心绞痛,便是这药这术法反噬的缘故。
如今,为了救回她,祁连玉将当年自己父亲和文相竭力下的蛊咒封印给解除了,以后她虽不会再受言行判若两人之困扰,也不必遭绞心之苦,但却要背负更多,在她醒来后,一梦黄粱的人便会找上来。祁连玉看着床上脸色依然苍白的文瑾瑜,心中满是怜惜,眼光落在她睡得有些纠结的发丝,忍不住抬手替她一一捋顺,神情专注而温柔,连身后几时站了个人也没察觉。
“虽早知有今日,你的反应比我预想的倒还大些!”
“什么?”祁连玉没有回头,以手代梳,最后再替她顺了顺头发。
“她是一梦黄梁命定的‘断红尘’受印者的身份不是早就知道了?”玄袍男子持着一柄折扇行至榻边的另一张椅子上矮身坐下,脸上神情淡淡的,眼睛望向祁连玉,想要确定什么。
“也是在你父亲那么反对她进宫之后才明白的~你娘的死,怕也不是什么难产,而是为了护住女儿,产后耗尽心血为女儿下咒印,意图篡改她‘断红尘’受印者身份的命格才死的吧~我一开始还真以为如我父亲手札上所写那般,现在才想明白,文相其实根本不懂这些巫蛊堪舆之术,真正晓得的,是你的娘亲,也就当年的‘断红尘’受印者。”
文瑾末苦笑摇头,“你别那样看我,我也是近日才知~”顿了顿,又道,“现如今也没有办法,她身上残留的蛊咒不彻底解除,将来必然反噬,同样没几日可活,为今之计,也只能让一梦黄粱将她带走,将身体调理好。”看着床上妹妹脸色苍白的模样,文瑾末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良久,才像自言自语一般开口:“她是下一任的受印者,想必不会为难她吧~”
祁连玉不作声,将被角掖了掖,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将入口,他视线落在门外一颗枯树上,问:“北越宫里是个什么景况?”
“自然不敢说丢了个娘娘,对外皆称宸妃犯了法纪,起了歹心,谋害妃嫔,被圈禁在冷宫,而华芙宫阖宫的婢女也被连坐,圈在园内,重兵把守,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文瑾末抖开折扇,在这种天气倒也不嫌冷,假意地扇上两扇。
祁连玉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搁下茶盏,若有所思。
“那个苏子誉倒是去她最后呆的地方看过,见到榻上、地上的血后没说什么,便又去了太后宫里。”
“太后?”祁连玉疑惑地呢喃了一句。
“不知道吧,那太后当年竟同我母亲有过几面之缘,也晓得些术法,这一次药物反噬得这么厉害到不得不解除咒印,怕就是她动的手脚。”
祁连玉蹙眉。
“听说皇帝去过之后,那太后便越发深居简出,只每日吃斋念佛,还时常往华芙宫送些贴补的东西过去。”
祁连玉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待文瑾瑜再度醒来之后,却又会是个什么光景,她还会记得他这个师傅吗?随即对自己会产生这样的一问,摇头自嘲一笑,记得如何,记不得又如何,便再收一次徒弟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