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些鲜活的昨日,一定要一寸一寸地将自己变成苍茫的旧事。———席慕容
马上就要开学,我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了。芮洛年已经进入了状态,他从书店找了一大堆黄冈试题,也有我的一份。起初,放假前,老师也给我们发了N多试卷。当高考成了一门艺术,黄冈便成了艺术的里程碑,而我们就是匍匐在里程碑下挣扎的小灵魂。你真不知道,那些老师一给我们发这样那样的练习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美了。
早上10点,芮洛年就将我拉到大街上去了。他说,于熙,你干脆蹲在地上撑把伞充蘑菇算了,反正在家窝的都要发霉了,成了蘑菇还有点意境。我穿好鞋子,嘟喃着说我讨厌蘑菇。
街上的人真不是一般的多,其实于熙也是个吃货,我认为上街除了吃小吃似乎没什么重点了。我和芮洛年一人一手的烤串,边走边吃。吃空的串子趁着没人看见就随手一扔,好开心的。
“这串给我。”我抢过芮洛年手里的一串鱿鱼。
“我要吃这个。”芮洛年夺去我手里的一串鸡排。
“不行不行,我要吃。”我又抢回来。
“小气鬼,把我的那串还给我。”芮洛年假装生气,伸出手要我还。
“才不。”我拍掉他的手掌,结果两个人在大街上抢了起来。推推搡搡之中,芮洛年的右胳膊撞在路边绿化带的围栏上。
“嘶——”他疼得倒吸冷气。
“怎么了?撞到哪里了?”我扔掉手中的烤串,也顾不得满手的油渍抓上他雪白的衬衫。
“没事。”芮洛年抓住我想要翻开他袖子的手,那双似水的双眸,让人宽心。
“不行!给我看看。”我解开他腕口的扣子,芮洛年想阻止又忍了下来。我轻轻挽上他的袖口,伤不严重,只是被刮破了一大块皮,那些刮破的皮肤卷在表面,真皮层上透着星星点点的血丝。我皱紧了眉头,抿着嘴唇看着依旧微笑的芮洛年,眼睛有着强烈的酸涩感。
“小伤,看你大惊小怪的。”他笑着揉揉我的脸蛋。
“这个呢?”我伸手抚摸在新伤上面的一条10多厘米长的伤疤,我清楚的知道它的由来。
“小时候,不小心…… ……”芮洛年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还记得,你不用骗我。”我打断他的话,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滴落在那条狰狞的伤疤上。
“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嘛。”他拉下袖子,遮去那个丑陋的痕迹。
“都是我不好。”我抹了一把眼泪,“我把烤串都让给你吃。”回头想想,手里没了串子,才记起它们早已被我扔到地上了。看着脚下脏兮兮的那串鸡排,又觉得鼻子酸酸的。
“好了,别跟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苦孩子一样,别人看了还以为我虐待你呢。”芮洛年的手在我脸上抹了一通,将我那些滥情的眼泪抹的干干净净,“妞,给爷笑一个。”他用食指勾起我的下巴,满脸猥琐。
“噗——”我一下被他逗乐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芮洛年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勾住我的脖子,慢慢往前走。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狡辩,“眼睛分泌液体清洁眼球是正常的生理行为,懂么?”
“哦,原来是这样,懂了。”
“洛年,当时很疼吧?”我指的是那个大伤疤。
“不疼,你没事我就不疼。”
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觉得愧疚。那是在六年级夏天的一个中午,我一时兴起,就和几个同学去掏鸟窝。树干上长了许多青苔,脚一滑我便从树上摔了下来。本以为我要死翘翘了,没想到芮洛年接住了我,我们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我毫发无伤,只是芮洛年的手臂被地上石块坚利的棱角划开了一道长口子。伤口的肌肉外翻,血肉模糊的,他也没喊一句疼。
“洛年,你真奇怪,心里有着一个人,现在却在这里对我花言巧语。”我调侃。
他笑,“所以你要记住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话,他们都很会骗人。”
“你真有自知之明。”我夸奖。
一整天,我和芮洛年就在大街上浪荡,东一点西一点的吃零食道也不饿。夜幕降临,我们又去了游乐场。摩天轮似乎是每对情侣的衷爱,对我们也一样。我喜欢那样梦幻的灯光,更喜欢身处其中的快乐。等摩天轮转到顶端,我跟着芮洛年大叫。他喊,于熙,你是个傻瓜。我喊,芮洛年,你是个奇葩。之后,大笑,笑得我眼泪不止。芮洛年用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水,轻轻揉揉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笑的时候总会流眼泪,止都止不住。”我自己用袖子擦拭。
“于熙,因为你不快乐。”芮洛年黯淡下去的眼睛,显得深邃,“你不快乐,你强言欢笑,越是笑得像开心的样子,你心里就越疼,疼了怎么止得住眼泪。”
“我…… ……”
“所以。”芮洛年打断我,“我并没有让你真正的快乐。”
“不是的,洛年,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应不应该告诉他,我从未这么快乐过。
摩天轮转到了低端,芮洛年走出去,我紧随其后。
“洛年。”我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是生气了吗?
“我觉得,我或许真的不…… ……适合你。”他低眸。
“然后呢?”猛然间,我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痛,痛得我放掉了握着他手腕的手。
“我们…… ……”
“我知道了。”我别开头,“本来你心里就有着她,我知道。”眼眶温热。
“于熙,我们认识多久了?”他又问。
“从小就认识。”我低头,闭上眼睛掩去已经模糊的视线。
“我一直爱着她,这就是答案,你明白吗?”
芮洛年走了吧?我听到了渐远的脚步声。脑子里一遍遍重复他的话,你明白吗?想着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流了下来。他说于熙,我们认识多久了?他说他爱着一个女孩,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想保护她。他又说,记不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他说,于熙,你爱过谁?你记不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我们认识多久了?我一直爱着她,这就是答案,你明白吗?
他说的那个女孩是我!我懂了,他一直在强调这就是答案,我为什么现在才懂?我睁开眼睛寻找时,芮洛年早已没了踪影,偌大的游乐场也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我觉得失落,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大哭,边哭边哽咽着说对不起,直到有人来拍我的肩。
“走开。”我头也没抬,含糊不清的说。
“哭多了会脱水,先喝口饮料补充一下。”是芮洛年!
我顾不上抹哭花的脸立马站起来,然后又大哭,“我以为你走了…… ……”
“现在知道难过了?”芮洛年把我搂进怀里,“知道难过就对我好一点。”
“男人的话不可信,你这个骗子。”
我在他怀里哭了一晚上,哭累了喝口水再哭,眼泪鼻涕擦的他的衣服皱皱的。他却一直笑着,像我第一次听他说爱着那个女孩一样,带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