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袭来,满枝的树叶都随风飘动。此时正值晌午时分,天色却越发阴沉下来。天上不知不觉布满了乌云,滚滚的雷声自上而下,传遍四野。
龙晨山和黑衣人商定好休息半个时辰,可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人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
龙晨山没有睡着,只是追逐两天两夜,他浑身筋疲力尽,能多休息一时是一时,一旦自己主动跃身而起,下一段追逐便又会立即开始,而这下一段追逐,又不知道是几天几夜。
黑衣人也没有睡着,自己被龙晨山连追两个日夜,方才出了这么主意才能让大家坐下休息,如果自己闪身再逃,又不知要被追多少个日夜。
所以,两个人都觉得这样坐着,是目前最好的打算。
龙晨山的精神依然是紧张的,自己追了他这么久,万一动作一慢让他逃了,这几天的日夜追逐就白费了。
黑衣人的精神也是紧张的,自己杀了这么多派的掌门,却低估了点苍派掌门韩三江而事败,之后又被龙晨山拼命追击,万一一个不留神让龙晨山冲将过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讲化为泡影。
所以,两个人虽然闭着双眼,但心中却是万分警惕,留神在对方身上,感受着对方的呼吸,感受着对方的情绪。
风越来越大,两人的衣襟长发随风舞得更劲。天空越来越暗,宛如入夜一般,小小的雨点开始从天空落下来。
一个闪电划破长空,照的天地间一片雪亮,随着闪电的消逝,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地。眨眼功夫,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伴着大风在天地肆意席卷,人间已成了雨的天堂。
龙晨山和黑衣人的衣服眨眼间全都湿透了,脸上也全是雨水。云龙刀扎在黑衣人身旁,闪电下,刀柄的龙头似乎在对天长啸,又像在吸允这滂沱大雨。
龙晨山只觉四周全是风雨声,对黑衣人的感知已经完全失去,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看见黑衣人也同时睁眼向自己望过来。
两人互相对望着,想从对方眼神中感知到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一道黄影从风雨中窜出,向黑衣人袭去。龙晨山定睛一看,来的正是凌琳,一剑向黑衣人攻到。黑衣人跃身而起,挥刀相挡,只过两招,龙晨山已看出黑衣人体力已恢复了大半,而凌琳却是招招虚弱无比。
龙晨山随即扑上,玉箫舞动,潋滟剑法的“乘风破浪”再次使出,一时剑气大作,黑衣人怒喝一声,转身挥刀一阵环劈,一时刀风四射,雨水四溅。
“断魂斩!”龙晨山心中大惊,连忙一把推开一旁的凌琳,自己冲天跃起避过刀风。只见刀风过处,三棵大树被一齐削断。黑衣人纵身一跃,飞身隐入风雨之中。龙晨山刚想再追,又担心凌琳,便飞身落在凌琳身旁,只见她倒在一棵树下,一动不动。
龙晨山一阵不安,连忙探她鼻息,还有气息,他松了口气。他将凌琳横抱而起,飞身而走,先要找个地方避雨才行。
龙晨山飞身而走,耳边听得震耳欲聋的雷声,心中又不安起来,若是凌琳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向莫俠,向凌新程,向南宫凡交代?
终于探进了一个山洞,龙晨山将凌琳放下,连忙替她把脉。听了一阵,他心头渐宽,她这几日也是昼夜不停,心疲力竭,加之方才被“断魂斩”余力所震,一时晕了过去。
此时凌琳全无知觉,身子靠在龙晨山身上,他低头看她,只见她脸上挂着几颗水珠,虽脸色苍白,却美如出水芙蓉,清雅动人。
龙晨山单掌按在她背心,紫阳神功的内力渐渐传入她体内,在她体内流转一圈,又返回自己身上,真气在两人身上循环流转,两人的湿透的衣服渐渐被真气的热力逼干。
他方才虽然休息了一个时辰,但却是精神高度紧张的,几日的疲累,又岂是一个时辰所能消除的?此时强敌已去,形势一松,他的眼皮下坠,终于闭目睡去……
两人互相依偎着,一起进入了梦乡。洞外电闪雷鸣,大雨如柱……
熟睡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四个时辰悄然过去,真正的黑夜也早已来临,而洞外的雨还没有停。
凌琳身子微动,悠悠转醒,见自己背靠在一个男子怀中心中一惊,但他随即看见这男子手中的玉箫,一种微妙的心情在心头升起,嘴角露出微微笑意,脸上却渐渐泛红。她没有动,她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的男子气息,忽然有一种十分幸福的感觉。
洞外一阵凉风袭来,带着微微的水雾。龙晨山眼皮微动,慢慢张开双眼,见凌琳靠在自己怀里,心道:“方才运功为她逼干衣物,我竟然直接睡着了。”他发觉如此甚是不妥,但见她似乎已经熟睡,想到她这几日劳累过度,更不好乱动惊醒她。
自韩若雨死后,龙晨山再也没有像这般将一名女子拥入怀中,而且此时怀中的少女乃是个美貌动人的姑娘,他想起她对自己的心意,心跳不禁渐渐加快了许多。他扪心自问:“如果她不是南宫凡的未婚妻,我会不会走出若雨的阴影,接受她呢?”
凌琳听见他的心跳声加快,心里暗自一喜,已知他已醒了。
现在已是黑夜,加之正下大雨,洞内更是一片漆黑,龙晨山手中的玉箫在黑暗中泛着白白的荧光。洞外几个闪电,将天地间照的一片银白,随之而来的是几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凌琳听得雷声猛然刺耳,身子一震。龙晨山轻声道:“凌琳,你醒了么?”
凌琳慢慢坐直身子,终于离开龙晨山怀里,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他脸上大概的轮廓,道:“龙大哥,这是在哪?”龙晨山道:“方才你晕倒了,我带你来这避雨的。”凌琳想起那黑衣人,问道:“那凶手呢?”龙晨山摇摇头,道:“他用莫俠的‘断魂斩’逼退了我们,现已不知去向。”他顿了一顿,又道:“我本以为他只是偷学了些莫俠的招式,现在才知道,他的‘残血刀法’不在莫俠之下,而且那把云龙刀也是真品,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天下竟有两把云龙刀!”凌琳叹道。
龙晨山在洞中捡了些枯藤,拿了她的短剑,金石互击点出火花,不久便在洞中燃起一团篝火来。火光将山洞照亮,光影随着火焰微微摇曳。山洞不大不小,大约方圆两丈之地。
凌琳轻声道:“因为我,害的你让凶手逃了……”说到此处,竟接不下去。龙晨山见她低着头,面露自责之意,安慰道:“你说的哪里话?你安然无恙才好,那凶手逃了便逃了,日后定会有机会再逮住他。”凌琳听他说完,心里一甜,听得他接道:“我与他缠斗几天都没擒下他,也是我学艺不精,哪里能怪到你头上?”
凌琳摇头,道:“他只知一路逃命,却不敢和你正面决斗,气势上分明已输了一成,哪里比得过你?”龙晨山笑而不语,取出干粮,递给凌琳。两人解了疲累,这饥饿感便又汹涌袭来,便连忙吃了许多干粮,才终于舒服起来。
篝火中偶尔弹出几颗火星,火光映照在凌琳脸上,忽明忽暗。她偷眼去看他,见他吃着干粮,呆呆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洞外不再有雷声,但雨还没有停,不过显然比方才小了许多。凉风袭来,拂过凌琳脸颊,卷起她飘逸的长发。她想起方才自己与龙晨山相依相偎睡着,脸上不禁又升起一抹红晕,随即心里又一沉,想起自己是白衣公子南宫凡的未婚妻。
“南宫凡比得上他么?不,能比上他的一半,我也就认了。不,要是让我自己选,纵使南宫凡比他好千倍万倍,我也会选他。可是,我能违背爹爹的意思么?白云山庄和燕山派的联姻,为什么偏偏要我来承担?我要是情愿跟他走,他会愿意么……”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想到最后不禁长叹一声。
龙晨山见凌琳叹息,问道:“怎么了?何事不开心?”
凌琳瞧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默然不语。
龙晨山望向洞外,道:“雨快停了。”顿了一顿,接道:“再歇息一下,我们就走!”凌琳奇道:“这大半夜的,我们去哪?”龙晨山道:“去找那黑衣人。”凌琳道:“你知道他在哪儿?”龙晨山道:“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在附近。”凌琳心里一片疑惑,听龙晨山道:“他这两天也是劳累之极,加上从午后到夜晚雨势一直很大,我料定他定然也我们一样,躲在某处避雨歇息。他现在恐怕已经吃饱睡好,待雨势一停,便会连夜离开。”
凌琳听得龙晨山的判断,微微颔首。龙晨山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没找到他,我们就只好先回华山了。”凌琳颔首道:“回到华山,凌俠哥哥的伤也该好了,到时也多一个帮手。”说到此处,她心一宽,不开心的事早已抛诸脑后,笑道:“我觉得,你和凌俠哥哥联手,能御守天下。”
龙晨山微微一笑,道:“傻丫头,这些话万万不可让人听见,当下可正是你的凌俠哥哥被冤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