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们为太子殿下的到来,干了这一杯!”泗州太守闻泰达举起酒杯。
在座之人皆是泗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家财万贯的员外,或是告官回乡却还是很有名望的官员,以及在职的许多朝廷命官。
清羽在以前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可是如今并不是在江蓠城,自己虽然是太子,但是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清羽自然只能表面迎合这些在当地颇有势力之人,到时候办事还得靠这些熟悉当地的人,不然自己空有指挥名头却并无实权。
其实不只是清羽,所有人都明白,他这算是失宠了,好听点说是来治理水患,难听一点,那便是被皇上贬到了泗州来。
沐梨冷漠地侍立在旁,她并不在乎这里发生着什么事情,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想着什么,她只需要隔绝一切伤害清羽的可能性即可,所以从头到尾,她手中的剑柄都没有放开过。
酒过三巡,不少酒量底下之人开始胡言失德,全然不顾太子殿下的在场,而明明清醒着的太守闻泰达小口地喝着酒,也不去管管那些肆无忌惮的家伙。
“来,殿下,这杯我敬你。”醉醺醺的泗州守城大将肖天虎一屁股坐在清羽身旁,粗鲁地把酒杯推向清羽,酒水洒出来也不在意。
若不是清羽拦着,说不定沐梨的剑已经削在了这放肆的家伙的脖子上了,清羽瞟了一眼毫无作为的闻泰达,然后礼貌地回敬了肖天虎一杯,谁知这家伙得寸进尺,居然勾起了清羽的脖子:“殿下,才喝一杯怎么像个男人呢,我肖天虎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娘娘腔了,来呀,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肖将军,你喝醉了,还是……”
“放屁,老子是千杯不醉,少废话,你快给洒家把酒喝下去,不然别怪我翻脸!”肖天虎愈发地放肆。
而坐在同桌的闻泰达依然视若无睹,清羽嘴角微微一抽,满脸酒气的肖天虎使劲地把脸往清羽跟前凑,清羽无助地抬头望了望身旁的沐梨,沐梨冷若冰霜地俯视着清羽,似乎是一副“你不让我动,那我就不动”意思的表情。
清羽长叹了一口气,他抬眼望了望周围几桌之人,横七竖八,声音嘈杂,这堂堂太守府,居然闹到这种程度,若是让路过的百姓听到,不免又要心寒。
他转头看了一眼外头茫茫星夜,不知远在江蓠的玉函,如今状况如何,连告别都没有就离开,想必她一定很生气吧,这个率真的女孩和别人真的很不一样,至少能够让清羽记在心里。
只是他也说不出自己对玉函的感情,玉函给自己的,是自己无法在沐梨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感觉很奇妙,自己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但是这种是不是爱,他根本不知道。
就在清羽思绪混乱之时,最糟糕的状况还是发生了,醉醺醺的太守府长史不知好歹地凑到清羽身旁,指着沐梨,露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殿下,你的这位侍女真是太美了,不如赐在下一晚上,只要一晚就行了……”
清羽原本无奈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沉起来,他眉头渐渐紧蹙起来,而这长史也不看清羽的脸色,不要命地伸手要去摸沐梨的手。
寒风轻轻拂过沐梨左额前的长长刘海,杀意骤起,寒光在布满星空的寂寞眼瞳中一闪而过,血色绽放,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守闻泰达面色一变,看着掉落在自己面前碗中的一只手掌,嘴角抽动,立时起身:“殿下,虽然您是太子,但是怎么能如此纵容侍女行凶呢?”
闻泰达的话语还未落,沐梨已经一阵剑气掀飞了桌子,剑刃猛刺向闻泰达,闻泰达惊恐的眼瞳之中,只剩下不断放大的死亡之剑。
“梨儿行了。”
剑气削落了闻泰达的几缕头发,而身材臃肿的他一张胖脸上早已满是冷汗,面对只差一寸便会贯穿自己眼球的剑尖,他连呼吸都不敢。
清羽环视一眼周围慢慢围拢进来的守卫,这些人对付一般人还可以,对付沐梨这样的高手,只不过是送死而已,他轻叹一口气,走到闻泰达身边:“闻太守,好好管教自己的手下,今日我刚到泗州,没想到就发生这种不开心的事情,我只希望今后闻太守可以好好配合我治理水患,以后这种铺张浪费的酒宴我也不想再看见,另外,你若是再不喊他们下去,我可不能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命是否还会存在。”
“是是是,你们还不赶快下去!这是太子殿下!你们是要造反吗?”闻泰达的声音几乎像是待宰的禽,不堪入耳。
“行了,今天就散了吧。”清羽冲着沐梨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沐梨把细剑在桌布上擦干血迹,然后一边收剑,一边紧跟清羽而去,经过那名被斩手的长史身旁时,长史捂着自己不断冒血的手腕,惊恐地惨叫着往一旁闪开。
这一回算是清羽给了泗州官员一个下马威,不管起因是如何,效果却还是不错,清羽这些日子要求的有关近两年水患的资料,他也尽数得到。
目前还不到水患的时候,所以清羽需要了解更多的资料,以便在水患到来时,能够及时应对,不过,真正需要治理的或许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
“滚出去!这里是太守府,不是客栈,快滚!”把守着太守府大门的护卫蛮横地推开了穿着朴素的老者。
“求求太守老爷给我做主呀,求求大爷给通报一声吧。”老者被推倒在地,却还是爬起下跪恳求。
“我让你滚开,听到没有?不然别怪我动手!”守卫怒视着老者。
“我只是想求太守老爷救救我一家子,老爷是我们的父母官,不能不管我们呀。”
“我再说一遍,滚!”守卫拔出腰间长刀,威胁着。
“住手!”清羽喝止了守卫的行为,他缓缓走出太守府大门,身后的沐梨始终紧跟着。
清羽扶起跪倒在地的老者,看着衣衫褴褛的老人,清羽不由有些动容:“老人家,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好了。”
“我不和你说,我要直接和太守大人说,和你说有什么用?”老者还不领情,也是,清羽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又细皮嫩肉,看着就像是无能的书生。
“大胆,这可是太子殿下!”守卫厉声告之。
“太子?”老者诧异地望着清羽,片刻之后,急忙跪倒在地,“太子殿下,你要为老身做主啊!”
“老人家,有什么冤屈与我说,我一定帮你做主。”
了解情况之后,清羽才明白,这位老人家住在泗州城外的陈家县,因为前几年的水患,老人家中农田颗粒无收,县令却不管不顾,不只克扣赈灾的银两还强征税款,老人的两个儿子都因为抗争而被打残打伤,老人一家已经走投无路,这才进城想要求太守做主。
清羽不由轻叹,之前宴请,估计也有这陈家县的县令,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老人就算见到了太守,也得不到援助。
克扣赈灾银两,自古皆有,清羽从老人处了解到的,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若是再不好好整顿,真怕再过一些年,景国民怨沸腾时,也会想前朝一样被起义军湮灭。
而如今想要整治,必须做的就是杀鸡儆猴,这陈家县的县令必然是难逃一死,而他一死,其他人想必也会收敛许多,届时,自己再做下一步打算,自己身为太子,受皇命至此,有太守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清羽立刻将这名县令抓捕入狱,查抄他家时,清羽只能无奈,这种身家得如何个贪法才能到如此程度呢?而如此,清羽又陷入了另一个忧虑中,杀一个陈家县县令对于清羽而言轻而易举,这样的贪官早就该死,清羽无需任何怜悯,只是这是一个巨大的贪污团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清羽真的向他们挑战,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梨儿,你说,这家伙能杀吗?”清羽坐在县衙的大门口,看着前方人群来来往往的大街,因为贪官和水患,让这里满街都是乞丐。
沐梨轻轻低了低头,然后缓缓抬起,目光注视着苍蓝色的天空,不言不语,只有清羽才看得懂她在表达着什么意思。
清羽微微一咧嘴:“对呀,单友亮这样的一品大员我都敢杀,何况一个小小县令呢?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