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函，我知道当初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拿国家开玩笑。”清羽眉头紧蹙，悲伤地看着玉函。
“我没有拿国家开玩笑呀，你看到我有做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情吗？”玉函摊摊手，信自走到亭子的栏杆边，望着下面的安静池水。
清羽注视着玉函消瘦的背影，瀑布般的长发上，系着那条白色的绸带，她侧过头来，长长的睫毛上，是午后强烈阳光下的大团大团绒光，即便是在她妖异的眼眸之下，也依然带着不可思议的纯净。
“后宫不能干政，这是自古以来的铁规，可你为什么……”
“你觉得我像是个会去守规矩的人吗？”玉函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你，还在恨我是吗？”清羽黯然。
“不。”玉函背身倚在栏杆上，慵懒地注视着清羽，“我还爱着你呢，一直爱着呢。”
“玉函，我只想和你好好谈谈……”
“你难道觉得我们现在没有好好谈吗？”玉函冷笑起来。
“我只觉得你是在为难我，给我难堪。”清羽深深地注视着玉函。
“我的太子殿下呀，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呀。”玉函咧嘴一笑，“比你的父皇还要难伺候。”
清羽眉头皱起，深吸一口气：“玉函，你为什么要进宫，你明明可以逃走的。”
“我为什么要逃走呢？你看我，现在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不尽，我干嘛要逃走，继续去过那种被自己亲哥哥追杀，清贫辛苦的日子呢？”玉函悠悠地歪着脑袋反问。
“如果你是追求富贵的女人，那你就不是庞玉函了！”清羽狠狠咬着自己的牙齿。
“我不是庞玉函了，不是那个傻傻的丫头了，从你毫不犹豫地把我丢下开始，我就明白，有些东西，是需要权力需要金钱需要真正的实力才能去保护的，如果我没有能力，我就只能失去一切。”玉函的目光渐渐变作冷漠。
“这是错的。”清羽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这里才是对的，这才是真正拥有的。”
“清羽哥哥呀，你怎么活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天真的呢？难道你在朝中遇到那么多阴谋家，经历了这么多险阻，还没有学会吗？”玉函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我也遇到了很多好人，这些人教会了我怎么做人，尤其是在几年前，一位叫做易简的剑客，他不顾一切的守护，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不失本心，坚持自己所坚信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永不低头。”清羽喃喃。
“不是本心？”玉函不由笑了起来，“我以前也以为有心就足够了，但是我失去了小九，我也失去了表哥，然后失去了你，这就是本心给我带来的东西，这世上就是因为傻人多了，才会让那些坏人笑到最后，其实哪有什么坏人，一切都是实力为尊，胜者为王。”
“我觉得我们之间分开的越来越远了。”清羽摇摇头。
“那我问你，如陈定这样的败类该杀吗？”玉函质问清羽。
“该杀，但是绝不能由你来杀。”
“为何？”
“你知道外面的人现在怎么叫你吗？他们叫你祸国殃民的妖妃，你觉得还没有问题吗？”
“我不在乎。”玉函漠然，“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想看到你变成所有人憎恨的对象，我也不想看到你躺在我父皇的枕边，我更不想看到我和你站在不一样的阵营……”清羽紧咬着牙，呼吸急促，“你知道当我看到你雍容华贵地站在我的面前时，我的心有多痛吗？”
“万清羽，那你知道你抛下我的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痛吗？就和那只镯子一样，彻底碎了。”玉函怒视着清羽。
四目相对，却充满着无尽的悲哀，就像是回到了那一日的烟雨蒙蒙，淅淅沥沥的雨线把悲伤落遍了江蓠的每一寸土地。
“没话说了吗？这一切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记住，谁死了也是因为你，我杀谁，那都是因为你，你好好记住，一定要记住我，记住你心里那个傻子一样的女人，是怎么残忍地把朝廷的那些人杀得一干二净。”玉函露出如同女妖般的妖异笑容。
“你疯了吗？如果毁了景国，你会把你自己也带入万劫不复的，你想背上永世的骂名吗？”清羽不可思议地望着玉函。
“我不在乎呀，永世骂名怎么了，我就是要让历史把我和你牢牢地捆在一起，让你永远也无法摆脱我。”玉函冷笑。
“玉函，你真的要与我为敌吗？”
“这是你要与我为敌，不是我与你为敌，或者说，我现在代表的是皇帝，皇帝就是整个景国，你要与整个景国为敌吗？”玉函反问。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玉函，事关国家兴亡，我不会留情。”清羽轻叹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你的本心，就是保护这个国家吗？这是那名剑客教你的吗？”玉函望着清羽的背影。
“……”清羽冷笑着摇摇头，“也许你会觉得很可笑，我想按照那位剑客的性格，他若是我，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你的身边，然后和你一起毁了这个国家。”
“原来也是个疯子。”玉函冷哼。
“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为所欲为，我会联合大臣弹劾你，我会面见父皇让他废了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清羽留下这句话，便径直出了亭子。
清羽依然消瘦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御花园的深处，玉函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我也不想伤害你，我宁愿伤害我自己。”
“哎，可惜他万清羽看不到娘娘的好呢？”叹息声悠悠传来。
玉函伸手擦去眼角泪珠，然后冷漠地看着走进亭中的男子，男子相貌平平，身后总是背着那只包裹起来的筑琴。
“琴广，注意你的态度，你只是臣子，跪下。”玉函冷冷地看着琴广，时至今日，她也不会忘记，就是这个男人将所有的事情推入如此糟糕的地步，若不是他还有用，玉函早就把他给杀了。
琴广无所谓地点点头，咧嘴轻笑着跪倒在地：“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你真是大胆，这里是后宫，你居然敢这样随意走动，是不要命了吗？”玉函森然威胁。
“微臣有陛下的特许，可在宫中随意走动。”琴广如是回答。
“哦，我不知道。”
“无妨，娘娘只要去……”
“我不知道，所以，来人呐！”玉函突然开口。
“在。”宫人侍卫一齐出现。
“把这个放肆的家伙拖下去，杖责三十。”
“什么？！”琴广惊愕地抬起头，注视着玉函阴沉的面容，“微臣有何罪？”
“我不是说了吗？你随意在后宫走动，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皇上的特许，所以先打了再说，反正皇上是不会怪罪我的。”玉函说罢，冷哼着离开亭子。
侍卫架起琴广，琴广狠狠地咬着牙，憎恨地注视着远去的玉函，口中低语：“好个贱人，不过你也不过是被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玩弄后的残花而已，白送我我都不要。”
然后他便被侍卫拖走，他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不过他也觉得很痛快，因为万清羽很快就要完蛋了。
……
韩世新用过晚餐准备就寝时，下人却突然来报，太子驾到，韩世新听完便是愤怒，想起白日里清羽的怯懦，他着实来气，阴沉着脸来到大厅，看着等候的清羽，冷哼连连：“什么风把太子殿下吹来微臣这小庙了？”
清羽转过身来，一脸郑重，双膝下跪，韩世新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慌张地去扶清羽：“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本宫做错过很多事情，对一些人一些事总是狠不下心来，所以特来恳请丞相原谅，请丞相助我一臂之力。”清羽诚恳地抬起头望着韩世新。
“殿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殿下之事便是国家之事，微臣责无旁贷呀！”韩世新见清羽不愿起来，自己也赶忙跪下。
“丞相，我的确没有什么能力，我知道你恨我难成大事，但是为了景国，请丞相一定要帮助我，帮助国家渡过难关。”清羽继续恳求着。
“殿下，微臣爱这个国家胜过自己，微臣一辈子都在为景国操劳，当然不能看着妖妃祸国，你放心，我一定全力助你！”韩世新郑重地回答。
“丞相真的愿意放下以往种种，全心辅佐本宫？”清羽追问。
“微臣发誓，一定与殿下，与景国共存亡！”韩世新扶着清羽的手臂，“殿下可以起来了吧？”
清羽点点头，站起身来，惊喜地微笑：“多谢丞相，本宫已经迫不及待，请丞相告诉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这妖妃肆意残杀朝中大臣，我们自然要依靠殿下的威望联合所有的大臣上书，历数妖妃罪行，让皇上将其斩首示众！”
“斩首示众？这是不是太严重了？”清羽惊愕。
“我知道，殿下依然放不下那妖女，放心，我会亲自将其斩首，无需殿下动手，殿下仁慈，自然不忍心，所以微臣便代劳了，不过，这也只是最好的走向，妖女的魅惑之术尤为厉害，皇上已经多年不理朝政，想要除掉他，可绝非易事……”
就在两人谈论之时，突然一道人影跌落进大厅中，二人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那名黑衣人，看来已经没有气息。
沐梨缓缓从夜色中走进来，手中的细剑上仍滴落着鲜血，她冷若冰霜的倾城容颜，面无表情地望向清羽。
“这是……玉函派来的？”
“定然是她了，妖女果然厉害。”韩世新低头看着这具尸体，口中骂骂咧咧。
但是清羽却惊异地注视着沐梨，因为沐梨正在缓慢地摇着头，她并没有做更多的表情或是动作，而是再一次隐入黑暗。
梨儿为什么要摇头……她在告诉我，这人不是玉函派来的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