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剑客(四)
帝森2019-02-25 13:083,813

  一晃便已是月底,除了细心照看受伤沉睡的易简之外,清羽并未忘却泗州的百废待兴,如今泗州的一大毒瘤闻泰达已被除去,清羽在确认过闻泰达的头颅之后便将其焚化,对外便说是太守府失火,泗州太守不幸被烧死,火焰是销毁一切证据最有用的东西。

  而闻泰达之死,其实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过毫无证据所以不敢伸张,除了肖天虎不知所踪之外,其余贵族官员都保持沉默,清羽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杀光,只有用这种方法震慑他们,失去领袖的这群人,自然只能全听清羽一人之言。

  新一批的赈灾款项也已经拨下来,因为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接收,所以一路而来,竟无一人敢从中捞取油水,满满的赈灾物资和银两到达泗州,再有清羽亲自分配,分给每家每户,他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个官员,所以他早就重新在泗州广纳贤士,一些科举不曾通过的秀才纷纷前来,也的确招到了不少有学之士,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

  沐梨轻轻地搅动着碗里黑色的中药,那冒着热气的呛人液体,比杀人的毒药更为可怕,冷若冰霜的容颜从未变过,不过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看不出以往的冷漠,她缓慢地转过头,看着依然在沉睡的易简,目光是困惑,或许连她都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剑客,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每一天都会煮好药,等待易简醒来,虽然这一晃便是一个月,滴水未进的易简,究竟是怎样还保持着身体的能量,着实不正常。

  鼻中微微地叹出一息,对她而言,这是唯一会发出的声音,她从不开口,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易简床边,然后不紧不慢地将腰间的细剑抽出鞘来。

  若是一旁有人,绝对会对沐梨这个动作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在下一刻所发生的一切,便得到了解答。

  当她的细剑发出与剑鞘的摩擦声时,原本沉睡在床上的易简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愕地挥手格挡:“妈呀,你想干什么?我绝对没有在装睡啊?!”

  窗外渗透进来的阳光是斜斜的一层薄纱,虽然其中有着一把银亮的细剑阻隔,但是也没有妨碍无数的尘埃在其中飘舞,药碗上的热气依然蒸腾地向上冒去,不知何时从门外飘进来的落叶从易简的面前悠然而过。

  沐梨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额前纤长的刘海,然后动作缓慢地收起细剑,易简咧嘴一笑:“沐姑娘你倒是真的一句话都不肯与我说呢。”

  沐梨迟疑片刻,然后转头向易简微微摇摇头,易简不理解她是什么意思,便继续开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子,可惜呀,我心里有爱的人了,否则就算是把天撞个窟窿,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面对易简的直接,沐梨似乎颇为无奈,她走回桌前,将桌上的碗递给易简,易简闻了闻那恶心的中药,然后极为抗拒地摆手:“得了,你还是把这东西拿走吧,要我喝这东西,我宁愿去喝粪水……”

  沐梨却不为所动,把碗一直递到易简的面前,易简抬起头,看着沐梨那不可抗拒的眼神,只得接过碗,痛苦地喝了下去。

  在沐梨的督促下,易简喝得连渣都不剩,沐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拿着碗放回桌上,她信自坐下来,然后看着仍在回味痛苦的易简。

  “天呐,太恶心了。”易简揉着自己眼角的眼泪,还想和沐梨抗议的时候,抬头却看到了沐梨手中多了一张纸。

  纸上写着:你爱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易简愣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她叫月君,她是我的师姐,有一对弯如弦月的眼眸,她很温柔,尤其是对我,每一次我练完剑,她都会帮我擦汗,帮我倒好凉茶,她会在我不吃饭的时候讲故事哄我睡觉,我师父说,将来她会成为我的新娘,我也一直等着这一天……”

  沐梨平静地盯着易简诉说时的神情,她不知道,像易简这样平时玩世不恭的人,说起这个女孩的时候,会是那样一种幸福的表情,就像是她正在身旁陪伴一样。

  “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等到有一天师父对我说,不要开口去叫她,否则她就要被带走了,于是我不敢开口,我的头磕在她的房门前,我可以感觉到她在那一边的呼吸,虽然是一门之隔,但我知道她的额头是紧紧贴着我的,我练剑的时候,我会觉得她在她一直待的树影下凝视着我,哪怕我回过头去,那里空无一人……”

  沐梨似乎察觉到易简所言变得极为奇怪,她看到易简邪异的眼眸中浮起的雾气时,突然意识到,易简爱的人,似乎已经不在人世。

  “我拼命地练剑,拼命拼命地练剑,就是要有一天能够不再弱小,能够保护我想保护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师姐告诉我,她在尘世间等着我,等我再次和她相遇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放开,绝对不会!”

  放在床边的古剑突然开始颤抖起来,沐梨早就知道这把外表平凡的剑不平凡,只是却不敢相信,一把死物竟然会和主人的心情共鸣起来。

  易简抓过古剑,苦苦地一笑:“这是易派的四把古剑之一,名叫不死剑,我师父则将它称为护佑之剑。”

  沐梨站起身来,走到易简面前,伸手将古剑轻轻挡下,易简再一次抬起头,看到窗外吹进来的微风刚好将沐梨的刘海吹起,那一剪冷若秋水的眼眸,与刚才的不一样了。

  易简鼻中轻轻哼了一声:“你也有想守护的人是不是,那就用生命去保护他吧。”

  就在易简话音刚落时,沐梨却突然凑到了他的耳边,粉唇轻启,易简的眼睛骤然睁大。

  清羽缓缓走进屋来,看到沐梨凑在易简的耳边,嘴里似乎在说着一些什么,突然感到极为困惑与震惊,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沐梨和别人说话。

  沐梨的话语说罢,便起身,她看到身后的清羽,并没有一丝的慌张,而是自如地走到清羽的身旁,倒是易简在愣了半晌之后,突然咧嘴笑起来:“就冲你这句话,我易简认你这个朋友了。”

  “先生,身体好些了吧?”清羽关切地询问起来。

  “好得很,刚才沐姑娘的一剂良药把我其余的病痛全部消除,行了,我也该走了。”易简伸着懒腰站起身来。

  “走?先生要去哪里?”清羽惊愕地望着易简。

  “当然是到处转悠,这又不是我家。”易简耸耸肩。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先生这才刚刚伤愈,那么重的伤应该好好养着才是呀。”清羽焦急不已。

  “开什么玩笑,要是每次受伤都要养个大半年,那我这一辈子岂不是都浪费在病床上了,我走了。”易简不在乎地扛起古剑,信自走向屋门外,走过沐梨身旁时,向她挤了挤眼,“丫头,虽然最后这条路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能够有志同道合者,我还是很开心的。”

  说完哈哈几声向外而去,清羽愣了半晌,突然追出门去,易简回头:“干什么?你还要说什么吗?”

  “其实在下还有不少话想对先生说,能否容在下送易先生一程。”清羽语言恳切,似乎让易简也不好拒绝。

  “好吧,那你少说一点,不然我还要动脑子去回答你,麻烦。”易简看了一眼清羽身旁的沐梨,只得同意。

  “那先生请吧。”

  易简百无聊赖地抱着手里的长剑,目光则是肆意地瞟着路过的漂亮姑娘,又回到了以往的轻佻随意。

  “先生,我其实很想知道为何一开始先生如此厌恶在下,后来却那样不顾性命地帮在下呢?”清羽并没有在意易简的眼神往哪里走。

  “哪那么多为何,老子做事从来都是看心情的,当时老子心情好,再说那个胖子惹到我了,我不把他脑袋拧下来,我还是易简吗?”

  “先生武功与心性皆非常人所能及,不知先生之师乃是哪一位易派高人?”清羽接着询问。

  “我师父?他呀,没什么名气,你也别问了,不然他老人家不高兴呢。”易简诡谲地一笑。

  “易派如今乃古字辈掌事,想必是其中一位吧?”

  易简扑哧地笑出声来,然后在清羽困惑的目光中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随便猜随便猜。”

  清羽轻轻一叹,望着周围渐渐繁华起来的街市:“本想请先生留下助我一臂之力,不过先生闲云野鹤,一定不会愿意的。”

  “那肯定。”

  “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不知道,这一年的冬天会不会下雪呢。”清羽神往地抬起头,望着那苍蓝色的空际。

  “你……”易简突然停下脚步,讶异地盯着清羽,“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今天的冬天会不会下雪,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清羽对于易简的反应有些不解。

  “你也知道雪?”易简眨着眼睛,开口询问。

  “自然是知道的,景世建国以来,从未有过雪降临,那前朝末代帝王的诅咒,果然很灵验,不过事实上,在哀帝年间,是下过雪的,那一段时候,景国险些灭亡,似乎也应了诅咒,景世不灭,白雪不落。”清羽回忆着以前在书中看到的内容。

  “雪……”易简口中喃喃,似乎陷入了一种沉思。

  “如果下雪,就意味着景国岌岌可危,但是作为四季中冬的象征,不能出现在景国子民的记忆中,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想要让景国下雪,我听说雪会带着……”

  “带着那些不愿意前往忘川的精灵降临人世。”易简接口说着。

  “你知道?”清羽惊讶地转眼看着易简。

  易简咧嘴一笑,指着清羽:“我期待你能让雪降临人世,虽然那可能伴随着景国乃至你的灭亡,不过,就冲着你今天这些话,真到了那一日,我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会来救你。”

  “这……”

  “行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易简信自向前走去,摇摇晃晃地扛着古剑。

  “先生,后会有期呀。”

  易简随意地向后挥挥手,然后身影渐渐没入远处的人群。

  ……

  “简儿,你知道霜降童子么?霜降童子就是召唤雪霜的使者,而精灵就会化作茫茫白雪,降临世间。”

  ……

  易简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脑袋,月君的声音不断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响,记忆中的云灼山,永远是那样一个安宁的午后。

  易家易简,为人逆反,张狂狡猾,蔑视长者,江湖朝廷皆视为毒瘤,然修为登天,景世少有,后称“易派鬼仙”。

  ——《景史·鬼仙传》

继续阅读:第九章 残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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