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注视着倾倒在地的清酒,然后不动声色地饮起自己酒杯中的酒,嘴中平淡开口:“也许先生不知道,在泗州哦不,在景国,不管是哪一个州,哪个一个城,哪一位王爷的封地,所有的朝廷命官都把当官当成一次生意,只赚不赔的生意,他们扒了一层又一层,直到自己满盆满钵然后离任养老,而且他们从不会去触及当地贵族,他们剥削的对象只有老百姓……”
“其实即便是在江蓠城也是这样,有权有势之人,永远都是是草菅人命,我亲眼经历过一个应该正要步入美妙生活的女孩被无数男子奸污,她的尸体被人送到了我的府上,她的母亲上吊自杀。”清羽取出另一只杯子,动作不紧不慢地帮易简斟满,“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是什么让人类如此残忍,可以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易简缓缓坐下来,注视着清羽:“那么,你后来找到凶手了吗?”
清羽点点头,易简咧嘴一笑,歪着头:“那你怎么处理的?”
“哦,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哈!”易简不由拍手叫好,“这倒是干得漂亮,你倒是也做过好事的。”
“如果杀人就是做好事,那我宁愿自己没有杀人的权力……”清羽狠狠地咬着牙,“我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那个女孩和她的母亲会活过来吗?”
易简冷笑连连,一口饮尽杯中清酒:“蠢货,知道为什么这世上总会有拖拖拉拉的蠢货吗?就是因为总会去想,自己做了之后会怎么样,你他妈都没做过,你怎么知道会怎么样,反正要么是好事,要么是坏事,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欣然去承担后果就行了,人不会活过来,但是作为生者,不就是要去好好保护依然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吗?”
清羽抬起头,盯着一反常态的易简,他以为易简肯定一如既往地无所谓,但是也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郑重。
“先生说的是,我也想保护我身后的人,但是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做到这一切,所以,我才想恳请先生相助。”
“少来,我才不干,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和你不熟,我也不喜欢你,你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当然,除了你身边的沐梨妹子。”易简伸着懒腰,断然拒绝。
“可是这泗州百姓如今的生活……”
“你要搞清楚几点!”易简伸出自己的手指,“其一,我不是泗州百姓,他们的生活管我屁事,其二,我不是大侠,我也不屑做什么侠,其三,老子做事看心情,说做就做,说不做就是不做!”
清羽不由轻叹一口气:“不管如何,我已经忍无可忍,即便先生不愿意帮忙,我也不会再这样承受下去。”
“你能不能承受和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不干。”易简不客气地继续啃着手里的鸡翅膀。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强求,即便世人都不愿助我,大不了,我自己提剑而上,至少,梨儿会一直在我的身边……”
“等会儿!”易简把鸡骨头一丢,“你刚才说什么?”
清羽茫然地看着易简:“先生怎么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居然让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陪你去死,还口口声声地与她同在,太过分了!”易简愤慨地抗议起来。
“我只是……”
“只是个屁,拉倒,你是要杀谁?但是你别误会,老子完全就是为了小沐梨,不想让她受到什么伤害而已!”易简啐了一口。
“先生这是答应了?”清羽一脸惊喜。
“废话,再不答应,你就要拽着我可爱的小沐梨去死了,我能不激动吗?”易简狠狠地咬着牙。
清羽刚想拜谢,易简手中的剑却已经递到清羽的喉间:“我说了,我不是为你,你别谢我,你快点说你要杀谁,我现在就去干掉他。”
清羽点点头:“先生随我来吧。”
易简无所谓地耸耸肩,跟着清羽出狱,对于这个阴冷潮湿的监狱,他可是丝毫没有任何的留恋之意。
在牢狱之外,天色尚早,还不到黄昏,沐梨的倩影始终伫立在外,一身青衣,曼妙玲珑,不带一丝情绪的容颜,冷若冰霜,倾国倾城。
易简笑眯眯地看着沐梨:“啊呀,小沐梨呀,好久不见了。”
清羽微微一笑:“梨儿,易先生已经答应帮我们,我们来制定一下计划吧,我想,只要你二人联手,一个闻泰达,一座太守府不会有多少难度。”
“原来是干掉那个二货,行了,你们两个就好好在家里喝杯小茶吧,交给我了。”易简懒散地握着那把毫不起眼的长剑,双手搭在后脑勺上。
“先生,我觉得还是让梨儿与你同去,好歹有个照应。”清羽为难道。
“照应什么呀?我可不会让本大爷喜欢的姑娘去冒险呢。”易简转眼望向沐梨,沐梨此刻眼神冷漠,易简不由耸耸肩,“别误会,我不是大男子主义,而是小沐梨你的功夫适合光明正大的对决,而这种暗杀偷袭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吧。”
易简一咧嘴,也不等清羽与沐梨再多言,便信自转身离去,边走还边向后挥手:“好好在家,等着我把那家伙的脑袋提过来哦。”
看着易简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街道那一头的市集中时,清羽不由转过头来,注视着沐梨:“你是不是觉得,他也并非那么令人讨厌。”
沐梨并没有做任何的表示,只把一切当做云烟,转身离去,清羽紧跟而来:“你也发现了吧,虽然他说话那般放肆和轻佻,可是,我们却看不见他看你时,目光中有任何的歹意与色心,他真是一个奇人。”
……
夜幕降临,夜黑风高之时,人影掠动,屋顶上的瓦片被一阵青烟踏过,黑影淡然地落在太守府外的一座民房之上。
他注视着守卫松懈的太守府,不由鼻中轻哼一声,别说夜行衣,哪怕是一张蒙面的面纱他都没有准备一条,不过就照着易简那种骨子里的懒散,让他去准备这些东西,还不如找个酒家好好吃上一顿,喝一壶来得实在。
易简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盯着对面的太守府,脚下踏起夜风,倏忽间,已然跃入太守府内,和门外一样,太守府的守卫极为松懈,这样的防御,即便是几十两银子请个杀手都足以阁下闻泰达的脑袋。
“如果这么容易,哪还要我亲自动手呢?”易简不由笑着摇摇头,手缓缓握在剑柄之上,直到空气中缓缓传来血腥的杀气,没错,易简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杀气之中还存在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易简缓缓抬起头,看着立在屋檐上的那名黑衣男子,他如同恶狼般的眼眸,在月色之下,尤为凶残,那种如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气息,就像是冻结一切的黄泉之风,毛骨悚然。
“是高手吗?”易简冷笑一声,“有种杂碎的味道么。”
黑衣男子拔剑而起,居高临下,如同急速坠落的长矛,整个人的身躯更是一把巨剑,狠狠地向易简砸去。
“来得好。”易简长剑带起寒光,金戈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夜晚一闪即逝,而黑衣男子的剑再一次袭来,狂乱而野蛮的攻击,如同抡锤一般的锤砸,易简只感觉到手臂上发麻之感,未曾想,这样简单的攻击,居然拥有如此凶悍的力量。
易简狠狠地咬着牙,眯起眼,仔细观察着男子的攻击线路和方式,虽然狂乱但是并不是没有章法地胡劈乱砍,作为八卦剑法的传承者,易简的剑术就是在于遇到任何敌人,都能根据情况而寻找破解之法。
“待之虚剑……”一股让空气凝聚的剑气自易简的剑锋之中扩散而出,周围的空气像是化作了泥潭,更像是让空间中的时间凝固,而男子的目光化作了惊愕,或许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招式,自己手里的剑居然变得滞塞起来,难以再如之前那般疯狂进攻。
“去死吧。”易简咧嘴一笑,他的剑似乎也变得有些滞塞,但是作为出招者,早就已经顺着之前的轨道,以最近的距离刺向男子的胸口,男子根本来不及做防御姿态,哪怕是真气运转也已是无用,因为易简口中的另一句话让他彻底失去了生机,“风暴之巽。”
那狂暴的风刃突然在易简的剑刃之上席卷而起,毁灭性的攻击在接触到黑衣男子的胸口时,便绞碎了他的心脏,他惊愕的目光停滞下来,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便已然死去。
易简推开男子的尸体,嘴中开始轻轻喘息,连用两招八卦六十四剑,其中更有一招上八剑的巽剑,这对于易简的体力是极大的消耗。
只不过面对这种凶悍的敌人,就必须以强制强,否则拖到后面,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如今他需要做的只是取下闻泰达的首级而已。
易简晃了晃脑袋,将剑身上的鲜血蹭在男子尸体的衣服上,但是就在低头准备鄙视一下男子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到了男子耳后似乎有着一个奇怪的印记,易简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居然是一只狰狞的狼头刺青。
“狼头?他是狼军的人?炎州的雇佣军团,杀人不眨眼的战争机器,略有耳闻,不过,好像狼军不可能是单独行动的吧?”
易简嘴角微微一抽,抬起头,看着屋顶上站立的一个一个目光凶恶如狼的男子,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不由啐了一口:“该死的,一个人就用了我那么多力气,这么多,这是要速死的节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