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樾说车辇颠簸,便要了一匹快马追上秦裕,两个人寒暄了两句诸如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废话废话,赵樾忽然问:“秦兄,听闻你家夫人身体不适,咱们到了前面的村落是不是休息半日再走?”
秦裕严肃地摇了摇头:“内子不过偶感风寒,而郡主入白高是大事,我们做臣子的岂能因私废公?”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容之何必遮遮掩掩。你们这一对冤家的前尘往事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再说,你的夫人是图虞郡主,她也是我大梁跟白高交好的纽带。再者,我看平郡王也疲惫的很,他如今年事已高,我们需得用心照料。过了前面的村子便进入白高境地了。我没有圣旨不能轻易离境,就在这里简单的设宴,为你们践行吧。”
秦裕沉吟片刻,点头说的:“也好。”
“那就这样,我打发人快吗先行,去准备一番。等我们到了,好有个热汤热水的。”
秦裕拱手称赞道:“赵大人想的就是周到。要不要我安排人去打打下手?”
赵樾笑道:“不必了,后面还有你操心的时候。等大家进入白高境内,可都靠你撑着了。这最后一程,就让我尽点心意吧。”
至中午的时候,大队人马在夏口村落脚。
赵樾安排的人早就把几处院子打扫干净,煮了热汤热水。大家下车后不但有热茶可用,还可沐浴更衣。
一直闷在马车里的湘虞扶着两个丫鬟缓缓的下了马车,冯氏从旁悄悄看去,见她脚步虚浮,全身无力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
高锦缇也懒懒地扶着丫鬟的肩膀下了车辇,看了湘虞的马车一眼,对冯氏说:“我这身上乏的很,不想沐浴,只想要安静的歇一歇。”
冯氏想到晚上的时候还有动作,觉得高锦缇这会儿功夫多睡觉养养精神也极好,便伸手扶着高锦缇下车,说道:“这荒凉的院子的确不适合郡主沐浴,郡主既然累了,就进去安静的歇一歇吧。”说着,又吩咐身后的丫鬟门:“你们要好生守在旁边服侍,不许偷懒。”
高锦缇休息的院子跟湘虞的挨着,两个人本来就不对付,如今更是各顾各的,谁也不搭理谁。冯氏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也不去计较那些繁文缛节。送高锦缇进了屋子便借口准备膳食,匆匆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宴席在院子里摆开,虽然地界儿荒凉,但赵樾的确是花了一番心思,除了烤肉炖汤之外,还有从京中带来的腌制小菜和果子。
在这样的地方,能有这样的席面,已经十分难得。
野利长宁不知从哪里弄了几坛子奶酒,平郡王把随身服侍的两个美姬叫出来以歌舞助兴。小小的院子里,火光闪耀,觥筹交错,歌舞妖娆。大家都开怀畅饮,仿佛是享受着生命最后一刻的狂欢。
酒过三巡之后,赵樾笑呵呵的向秦裕喊道:“容之兄,请尊夫人也出来跟我们一道坐坐吧。想当年她纵横南北,运筹帷幄,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这是赵樾第二次问及湘虞了,秦裕心里冷笑,脸上却是满满的无奈:“她那个性子古怪刁钻的,来了只怕也是煞风景——罢了,在座的诸位都是旧友,往日也曾患难与共,想来大家也不会见怪。”秦裕叹了口气,扭头对身后的一个护卫说:“你去请一下夫人。说赵大人和平郡王都想见见她。”
护卫答应着下去,没一刻钟的功夫,湘虞果然款款而至。
因为一直装病,这回出来也没上妆,只是在唇间搽了一点胭脂,换了一身宽大的妃色衣裙,行走间更显得身形袅娜,仪态万方。赵樾有些时候没见到湘虞了,此时一见,更觉惊艳。于是笑道:“虞大当家的变成了秦夫人,果然风姿更胜从前。”
湘虞微微一笑,先向平郡王行礼之后,又向赵樾福了福身,软绵绵地说道:“赵大人取笑了。听闻赵大人娶了延平候府的千金,官拜四品,如今情场官场双得意,前程似锦,更见容光焕发,风姿斐然。”
“果然,这一说话才是虞大当家的口吻。”赵樾呵呵笑着,对秦裕说:“我还以为虞大当家的嫁给容之兄,便要洗手作羹汤,从此只一心相夫教子,不问外事了呢。”
湘虞不等秦裕说话,便抢先笑道:“赵大人这话说错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原本就是个不安于室的人么,即便嫁了人,也不可能安居内室,只管相夫教子。”
平郡王立刻笑起来,指着湘虞说:“哈哈,秦夫人果然是豪爽人,依我看,你这性子不像是大梁人,更像是草原上长大的。”
“让王爷见笑了。”湘虞说着,举起酒杯侧脸对秦裕说:“夫君,我们二人借着赵大人的酒一起敬王爷一杯吧。”
秦裕默默地举起酒杯,向平郡王拱了拱手,一饮而尽。
平郡王很自然地为秦裕抱不平,举杯笑道:“多谢秦夫人好意,本王喝了你们夫妇这杯酒,未免要啰嗦一句,圣人云,夫唱妇随。这女子嫁了人,相夫教子便是本分。秦大人是我大梁才子,得朝廷器重,自然前程无量,但也少不了夫人这个贤内助呀。”
“王爷教诲,臣妾 一定谨记在心。”湘虞起身,朝着平郡王深施一礼。
“坐!今天不拘礼数,有什么话大家都敞开了说。”平郡王按了按手,待湘虞落座,方又对秦裕说:“我身份特殊,不宜过国境。待明天进入白高境内,郡主的事情便都靠你们夫妇二人了。你们便是她的娘家人,一定要照顾好她。也是全了咱们两国邦交的情谊。”
“王爷放心,图虞郡主是我们先皇御封,如今她嫁给了你大梁的朝臣,但依旧是我白高的郡主。0”
秦裕淡然一笑,拱手说道:“王爷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哈哈哈……好!”平郡王大手一挥,朗声笑道:“来,我敬你们夫妇一杯。”
席间气氛极好,大家都开怀畅饮。
唯有高锦缇扫兴,派了冯氏过来说了一句身上不舒服不便前来就把这一干人等都打发了。平郡王只当是她素性娇弱,这长途跋涉她的确吃不消。反正只要她平平安安嫁到白高就好了,其他小事他也懒得计较。
天色渐晚,院子里的火堆欢快地燃烧着,歌姬抱着琵琶尽情地弹奏着,欢唱着,开怀畅饮的人们沉浸在狂欢之中,似乎忘了时间。
一支火箭“嗖”的一声飞过来,“咚”的一声刺入平郡王身后的屏风上。打乱了狂欢,一院子的人都陷入了疯狂和惶恐之中。
“有刺客!”
“来人!有刺客!”
“保护王爷!”
“保护郡主!”
秦裕在利箭在头顶上飞过的那一瞬丢掉手里的酒杯把湘虞扣进怀里,然后抱着她往一侧翻滚,躲在坐榻之下。反而是赵樾先是一愣,在众人呼喊之后才反应过来,也急匆匆的滚下坐榻把自己藏好。最后反应过来的是平郡王,他屁滚尿流的从护卫中间站起来后才反应过来是遇袭了,于是忙高声喊着:“来人!来人——救本王!救本王……”
野利长宁淡定地站起身来,看看前后左右的糟乱之后,方吩咐自己身后的护卫:“传令下去,务必把这些意图破坏我皇帝陛下婚事的宵小之辈尽数诛杀!”
旁边的护卫拱手应道:“大司马放心,这些鼠辈早就是安图将军的囊中之物。不消片刻,他们一定会灰飞烟灭。”
“什么?!”平郡王立刻冲过来质问野利长宁:“你们早就知道有刺客了?怎么不早说?!你,你们安的什么心?!”
“王爷淡定!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平的让我心里发毛,我才安排人暗中细查。实不相瞒,我也是进村的时候刚知道这里有一股身份不明的人。不过您放心,我既然已经知道,便有所安排。”野利长宁说着,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一仰头把杯中酒饮尽。
平郡王咳嗽了一声稳了稳心神,自觉被野利长宁压了一头,便又挺了挺脖子站直了腰板儿,刚要说点什么,便听不远处“嘭”的一声巨响,一阵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他又吓得把脖子缩回去,嗷嗷的问:“怎么回事儿?外面是怎么回事儿?!”
“王爷,有人用火器!”门外跑进来一个兵勇,慌张的说道:“还请王爷和几位大人赶紧进屋躲一躲吧!”
赵樾闻言心里一阵惊慌,怒问:“怎么会有火器?哪儿来的火器?!”
秦裕搂着湘虞躲在一架屏风之后,说道:“我安排的,之前我也收到消息说这里有一股沙匪出没,我猜他们是冲着靖和郡主的嫁妆来的,所以我调用了火器埋伏在五里之外。估计是他们沉不住气,见有人袭击我们,便开火了。”
平郡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叹道:“噢!还是秦大人思虑周全。”
“闹这么大的动静,郡主不会有事吧?”野利长宁皱眉问。
“对了!郡主!郡主不能有事!”平郡王立刻朝自己的护卫喝道:“赶紧去保护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