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叫了一个心腹小丫鬟躲在客栈的角落里盯着湘虞的马车,在四更时分,小丫鬟急急匆匆的来回说,看见一个披着黑袍的人鬼鬼祟祟地上了马车,看那人的背影像是个男子。
“鬼鬼祟祟?秦裕跟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何必鬼鬼祟祟?”冯氏皱眉自言自语。
小丫鬟摇头说道:“奴婢瞧着那人不是秦大人,倒像是那个大司马。”
冯氏闻言冷笑道:“好一对狗男女!倒是可惜了秦大人一代英才,竟为了这样一个贱人辱没了名声。”
秦裕拎着佩剑巡察守卫,一路走到最外围的岗哨身边,在一个小个子的兵丁身边路过,略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往前走了几十步,然后在一从枯草之中坐了下来。那个小个子兵丁扭头对旁边的人低语两声,便轻手轻脚地朝着秦裕去的方向走去。行至秦裕身边,她欢快的跳过去坐下并顺手摘了沉重的兵士头盔,轻笑道:“深更半夜的,秦大人不睡觉,约小的来这种荒芜之地作甚?”
“作甚?”秦裕低声一笑,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反问:“你说作甚?”
“我哪里知道?左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大人要适可而止,后面可有许多人看着呢!”
秦裕手上忽然用力把人按进自己的怀里,低声骂道:“你个没良心的!编排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让他们嚼说。现在人人都知道我绿云罩顶了!”
一阵女子的笑声从枯草丛中传出,然后忽然被人堵住了嘴巴。
风声飘忽,压低了那一丛枯草,那处却依旧不见人影。
一身盔甲的杨永低声叹道:“嗳,你说他们俩……好好地客栈不住,好好地床不睡,非要跑到那荒郊野外去瞎闹。这冷呵呵的天气……”
同样一身盔甲的陈三咧嘴笑了笑,低声说:“大当家的做事就是喜欢不按章法,让人捉摸不透。这会儿功夫,那些人肯定已经晕头转向了。”
杨永看看周围,又说:“你守好了这里,我去那边转转。”
野利长宁约了赵樾下棋,直到三更过二人方才散了,赵樾起身告辞,野利长宁微笑道:“赵大人,今日睡得晚了,明天可以晚启程半个时辰。”
赵樾拱手笑道:“还有两日便可出我大梁边境了。我身为西北督军不能出国境,自然愿意大司马可以多留些时候——这棋逢对手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野利长宁感慨地点头,说道:“我白高人少有善弈者,像赵大人这样的高手更是不多见。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要跟赵大人酣战一场。”
“来日方长嘛。大司马早些休息,赵某告辞。”赵樾笑道。
“来日方长。赵大人慢走。”野利长宁目送赵樾离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敛去。
“阿宁。”一个身影从帐幔之后闪出,从背后看,此人跟野利长宁分毫不差。
“二哥。”野利长宁回头看着那个眼角眉梢都跟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人,微微一笑,“怎么样?”
野利长安——野利荣的二儿子,因有先天心疾被送佛门静养,自从野利长平去世之后,莫夫人日夜悲伤,野利长宁便把这个二哥接回家来以安慰母亲。这次他跟着野利长宁来太平城迎接高锦缇入白高,是莫夫人的主意。
“就是陪着你演一场戏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非要我跟着来——不过话说回来,这大梁的风物人情跟咱们的确不一样,挺有意思的。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常来逛逛。”野利长安笑了笑,转身坐去榻上自顾倒了杯茶喝。
野利长宁笑了笑,说:“时候不早了,二哥身体虚弱,早些休息吧。”
“你呢?还不睡?”野利长安反问。
野利长宁把华丽的外袍脱掉换上一袭黑袍,并用风帽遮住半张脸,方轻笑道:“二哥在这里睡,我在这里就是多余了。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你安睡到天亮,我卯时回来。”
野利长宁悄然离开自己的房间,巧妙地躲过护卫的巡视找到杨永,然后找到湘虞和秦裕。
“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湘虞惊讶地问。
“这么晚了,你们不也是没回去吗?”野利长宁笑了笑,在湘虞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都在这里,里面那空城计怕是要露馅儿了。”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野利长宁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秦裕,“这是你要的东西。不过,你拿着这个怕也没办法得手,我的人已经试探过两次了,她身边有个冯氏是高夫人娘家带来的心腹,此人心机颇深,把几个丫头调教地极好。下药这一招,怕是没法用。”
湘虞轻笑道:“你的人去自然不行,这药需要美人计才能下得去。”
野利长宁惊讶地问:“她居然还没死心?”
“心是那么容易死的吗?”湘虞说着,把手里的一根枯草扯断。
“上次听安图说了说她的样子,我还以为她已经死心了。”野利长宁说着,又朝着秦裕扬了扬下巴,“你这人不解风情,美人计对你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也不许刻意讨好!”湘虞立刻噘起了嘴巴。
“要不……还是我去试试?毕竟我有大司马的身份,冯氏那婆子也不管怎样。”
湘虞叹道:“那婆子交给我,你去缠住赵樾。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美人计咱俩都不行。”
秦裕捏着药瓶,皱眉问野利长宁:“我要的另一样东西呢?”
“那个太大了,没办法拿来给你看。你放心,绝不误事。”
“好。”秦裕把药瓶攥在手心里,“一切都按照我们计划的走。”
第二天一早,大家整理行装继续赶路,一切如初,并不见一丝的异样。
然而大家心里都明白,没有异样便是最大的异样,每个人心里都装着自以为不为人知的秘密,却不知道大家都蒙在鼓里。
队伍照样走的很慢,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平郡王抬手搭在额上看了看远方,对赵樾说:“看来今天又要露营了。”
赵樾朝着身后摆摆手,失意大家停下,并笑道:“这回真是辛苦王爷了。”
“唉!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身为宗室子弟,总要为江山社稷做点事。我文不成武不就,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此时岂敢说辛苦?”平郡王说完,便抬腿下马。
赵樾也跟着下马,有问身旁的秦裕:“秦大人,今晚的护卫怎么安排?”
秦裕拱手说道:“还是照旧,郡主和王爷的人近身护卫,我带人都守在外围。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等必身先士卒,纵然舍弃性命也必会保护王爷和郡主的安全。”
“辛苦秦大人了。”平郡王扶着随行内官的手臂,疲惫的笑了笑,又说:“大司马,二位大人,我年纪大了,陪着大司马骑了着一日的马,骨头要散架了,得先寻个地方松散一会儿。就不陪你们说话儿了。”
“王爷请便。”赵樾和秦裕一起躬身送平郡王进了他的马车。
秦裕侧身对赵樾说:“赵大人,劳烦您陪一陪大司马,我去巡查一下外围的防护。”
“好,有劳了。”赵樾淡然地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失陪。”秦裕朝着野利长宁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野利长宁笑道:“昨晚赵大人离开之后我肚子对残局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招破解之法,赵大人可愿再战?”
赵樾拱手笑道:“难得大司马好兴致,赵某自当相陪。”
“请。”野利长宁指了指自己的车辇。
赵樾把招手叫过一个近卫,吩咐:“去煮一壶好茶来。”
近卫得到赵樾的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躬身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野利长宁也不理会赵樾,自顾自的登上了车辇。
高锦缇从车架里下来,迎着苍茫的荒原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看着落日想想自己将来要过的日子,忍不住叹息。冯氏拿着一领红狐风毛的斗篷走过来裹在高锦缇的肩上,关切的劝道:“姑娘,虽然是春天了,但这西北的风太过刚烈,您略站一会儿,还是回车里去吧。”
“楚湘虞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高锦缇皱眉问。
“刚才老奴看见秦大人朝着她的车架走过去了。”
高锦缇的心底泛起一丝失望,皱起眉头低声问:“他们……和好了?”
冯氏低声劝道:“姑娘,他们怎么样已经不关咱们的事儿了。”
高锦缇冷笑一声,嘲讽地说道:“自幼,母亲便跟我说,女子一生之所求很简单,无非是遇一人白首与共。可是……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姑娘别这么说,您的一生还长着呢!有大人和咱们夫人的庇护,您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无忧的。”冯氏劝道。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走过来,在冯氏耳边小声说:“冯妈妈,那边有动静了。”
“怎么回事儿?”高锦缇低声询问,“说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