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耕有书信来,秦裕看过之后便向野利长宁匆匆请辞。野利长宁屏退左右细问,秦裕才说平郡王回京的路上又遭到了伏击,不但平郡王手里的那份供词被烧毁,连那些活捉的死士都被杀了。
野利长宁叹道:“幸好我当时多了个心眼儿,把那供词做了三份,一份给了平郡王,一份交给姬朝耕贴身收着,另一份让我的人送去大梁给了钱逸之。否则,你跟阿虞可就白忙活这一场了。”
秦裕担忧的说:“即便这样,我也不敢耽搁了。平郡王虽然是皇室宗族,但赵樾的姑母是先帝的妃子,他们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我怕平郡王在关键时候一含糊,我们这番依旧是白忙活。”
“你这话有道理,如此我就不多留你们了。”野利长宁身处高位,自然知道宦海沉浮,稍有不慎便是合族倾覆。
安图和季同舟以听说湘虞二人紧着回去,便立刻叫人把准备好的东西都装箱装车,除了给他们带回去的东西之外,季同舟还预备了一些货品也随着一起运过去。湘虞来的时候带的十几车的东西乃是高锦缇的嫁妆,回去的时候却带了几十车的东西,连卫队也增加了五百精悍的骑士。
秦裕看着那些骑士虽然没穿盔甲,只做寻常家丁打扮,但背后的弯弓利箭以及腰间钢刀却都是极好的,心中暗暗地想着不知何时大梁的军队也能有这般精良的武器,若如此,便再也不怕北金虎狼了。
湘虞只需顺着秦裕的目光扫一眼,便猜到了他的心事。然而军工装备乃是国之利器,她一介女子不便参与,便把心中的话按下去,挽着秦裕的手臂笑道:“难不成你担心这五百骑兵到了大梁境内不妥?放心,他们不会过边境的。”
秦裕轻笑道:“你身为白高的郡主,有五百私兵也在常理之中。我只是羡慕这些人的铁弓利箭以及那一柄可断铁石的快刀罢了。”
湘虞拉车秦裕上了马车,放下车帘之后方悄声说:“白高国的冶炼锻造之术源于西蕃,其中经过十数次的改进,如今的锻造术与西蕃诸国和中原大梁都不同。再者,大梁的兵刃锻造不属于你的职责范围,咱们也不好多问多说。否则得罪了兵部的大人们,于前途无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懂得。”秦裕按了按湘虞的手背,又掀开车窗帘子朝着城楼上的野利长宁挥手告别。
浩浩荡荡的车队比来的时候还长,然而行路时前后有序,骑兵护卫们策马在前后左右随扈,一路逶迤而行竟比来的时候还快一些。
几日后至两国边境,安图派来的五百骑兵留下了三百,湘虞只挑了二百人换了寻常家丁的服饰策马随行,连之前那些弓箭也都没带,随身不过一柄钢刀而已。秦裕不由得暗暗地赞叹湘虞行事谨慎;也隐隐担心再有拓博家的死士来取行刺湘虞,自己身边没有姬朝耕这样的高手,只留下陈超带领的一对护卫又该如何应对。
湘虞也有此担心,便趁着歇息吃饭的时候,把陈超也叫了来细细的商议。
陈超也很是担心,皱眉说道:“咱们带的货物太多,又都是些贵重物品。如有人来袭,实在不好应对。以属下之见,夫人很不该只带二百骑兵过来。至少也要到太平之后再让他们回去——到了太平城,咱们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湘虞笑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拓博老家主是想取了我的性命给他儿子报仇,跟这些货物没关系。我的意思是你带着人押着这几十车东西先回去,我带着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走另一条路。”
“不行!”秦裕立刻皱眉否决:“我不许你再以身犯险!这次我们可没有朝耕大哥还有陈三他们暗中尾随保护!若再脱离陈将军的卫队,无异于羊入虎口!”
湘虞低声细细的分析:“之前那是因为我们的队伍里有内奸,我们的行踪时时刻刻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现在内奸已除,我们的行踪是隐蔽的。即便我们人多车多,行动起来多引人注目让他们探得了消息,然而这里是大梁境地,想来他们也不敢一次出动许多人。只要我们挑一二十个高手随行,便可万无一失。”
“既然这样,我们更不必分开走。一来,此处战火刚熄,驻军巡防比之前严密数倍,他们未必就敢来行刺。二来,我们的护卫共有八百之众。区区几个死士而已,有何惧哉?”
陈超听了这话,豪气顿生,拍着胸口说道:“大人说的是,咱们还是一起走,不过五六天的光景便可入太平城。”
湘虞见自己拗不过二人,也只能点头应允,又叹道:“嗳!俗话说,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里防贼的。果然,这千里防贼的事儿真是太累了!”
秦裕又叫陈超多打发一些斥候出去四处扫探,即便发现不了刺客,打草惊蛇也是好的。如此一路提心吊胆的走来,倒也安然无事。几日后穿过那片山林,远远地看见太平城的城门楼,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守城的徐继宗已经得到消息,亲自带人出城迎接。
秦裕跟徐继宗说一些军务公事,湘虞则一溜烟儿回去见自己的父母和季和雅。此番几经生死,她越发体会到亲人的重要,更害怕自己万一有什么意外,而父母老迈无依,不知该伤心成什么样子。遂见到二老便扑进他们怀中,紧紧地抱住许久不放手。
楚夫人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关切地问:“前阵子听说你们在一个叫夏口的村子遭到了刺客偷袭,我跟你娘听到消息后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后来得知你们都安然无恙才松口气。不知后面可还安稳?”
湘虞哪敢细说当时境况,只含糊笑道:“后面都安稳呢,季叔和安图带着人在两国边境迎接,那些宵小之辈也就不敢妄动心思了。”
楚恒皱眉问:“究竟是些什么人如此大胆?连郡主的嫁妆都敢打劫?”
“边境长久战乱,多得是无法安居乐业的流民沙匪。父亲放心,朝廷已经下了安抚的政令,想来这些人很快就回归家园,安居乐业了。”湘虞说完,又环顾左右,岔开话题,问道:“阿雅呢?难道她不知道我回来,居然这样沉得住气。这会儿了还不出来!”
楚夫人忙擦着眼泪笑道:“她听说你回来,忙着去厨房安排饭菜了!总说你这一路辛苦,必定又要瘦一圈儿,一定要给你好好补补呢。”
“她一个孕妇,不好好的养胎,又钻进厨房去忙活什么——对了,我这回去兴庆城见着瑶芝了,她生了个小娃娃,算算日子也快出满月了。那小娃娃粉团儿似的煞是可爱,一半儿像瑶芝,一半儿像长宁,真是神奇的很!也不知道阿雅的孩子生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瑶芝都当娘了?!”楚夫人惊喜的拍了拍手,又问:“她那娃儿是男是女?”
“是个小男娃。对了爹爹,你可能诊出阿雅肚子里的娃娃是男是女?”
楚恒捻了捻胡子,正要说话,季和雅忽然一脚迈进门来,笑着阻止道:“伯父别说,让她猜!”
湘虞笑着过去摸了摸季和雅的肚子,笑道:“有什么好猜的?反正不是儿子就是女儿,那难道你肚子里还是一对儿女不成?”
楚夫人笑道:“你可猜着了!阿雅这肚子里果然是两个娃娃呢!”
“真的吗?!”湘虞高兴地要跳起来。
“你父亲的脉息,还能有错?”
湘虞立刻扭头看向父亲,楚恒终于有机会说话,笑眯眯的说:“倒不是一对儿女,而是一双女儿。”
“竟是两个女儿?一定要分给我一个!”湘虞拉着季和雅嚷着。
季和雅推开她的手,笑道:“你呀,想要娃娃自己生去,可不许打我家娃娃的主意。”
“小气!”湘虞朝季和雅努了努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遂嚷嚷着:“我饿了,饭菜好了没呀?我这十几日急匆匆的赶路,可是连一顿饭都没好好地吃过。娘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唔……是瘦了!”楚夫人摸了摸湘虞的面颊,急急地吩咐门口的人:“赶紧传饭!再叫人去找一下姑爷,叫他也回来吃饭!有什么公事都要填饱肚子再说!”
季和雅上千来拉着湘虞打量了半日,摇头笑道:“虽然有些憔悴,但我总觉得你这小脸竟比之前圆润了些。可见这回秦大人把你照顾地不错。”
“哪里是他照顾我?那是因为瑶芝每日里安排着好吃好喝伺候着我,我才胖起来的。”湘虞说着,又伸手按了按季和雅的肚子,“我是真羡慕你们,说话间都当娘了!”
季和雅笑着戳了戳湘虞的腰肢,低声劝道:“何必羡慕我们?只要你安心调养身体,用不了许久也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