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高锦缇得到的评价都是“不懂事”“任性”“不孝女”“单相思”“剃头挑子一头热”等等指责甚至鄙夷的字眼,像安图这样的评价她许久没听过了,一阵酸涩之余心底也升起一股豪气,于是反驳道:“你的姐姐出嫁,你不去观礼,竟还有心思在这里跟我磨牙?”
安图微笑道:“我正要过去观礼,你不如跟我一起?”
高锦缇咬牙反问:“你故意的?”
安图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是真心觉得你应该过去的。你们高家世代书香,你自幼读圣贤书,应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你作为高家的千金,想来这点肚量还是应该有的。”
高锦缇原本是想逃走的,不能嫁给心爱的人,她就谁也不想嫁。想着逃离这里,找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清清静静的度过余生。然而此时她犹豫了。
“走吧。”安图说着,伸手抓住高锦缇的手腕,拉着她一起循着喧嚣声快步走去。
高锦缇低头看着那只粗壮的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眉头紧皱,心跳如鼓。耳边的欢呼声倏然不在,脑海里一片空白。连自己怎么走到婚礼现场的都不知道。
“夫妻对拜——”司礼官高亢的声音未落,周围观礼的人又是一片欢呼。
高锦缇猛然回神,举目望去,但见秦裕穿着一身火红的吉服,胸前配着大红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正拱手朝着对面的新娘子躬身下拜呢。
“送入洞房!”司礼官的声音里也包含着喜气洋洋。
周围的人欢呼着,簇拥着新人进洞房。
安图拉着高锦缇跟众人一起往里挤,高锦缇使劲全身的力气往后撤,想要摆脱安图的牵制。安图小声说:“按照你们大梁的规矩,洞房里是不是还有好玩儿的?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放手!”高锦缇扭着胳膊反抗,“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回去了!”
周围的人太多,安图也不好怎样,只得放手,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你自去干你的事情,不要跟着我!”高锦缇逃也是的往外走。
安图闲步跟上,低声说道:“你是我们未来的皇后,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高锦缇没有心力跟安图争辩,只得由他跟着。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之前的住处,进门便见几个仆妇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呢。安图眼见着几个仆妇把高锦缇围在中间送进了屋子,方笑了笑转身去酒宴上喝酒。
原来,安图一早便协同季同舟,杨永,陈三等人带着几大车的珠宝锦帛等叫开了太平城的城门。用野利长宁的话说,湘虞是白高国先皇册封的郡主,郡主出嫁自然有一份丰厚的陪嫁要送过来。这样的借口徐继宗和秦裕都无法拒绝,只好早早地派人去边境地把几个人连同陪嫁一并迎进城来。路上,秦裕悄悄地把高锦缇一直胡闹的事情跟季同舟简单的说了,安图听了这话便主动请缨要看管好高锦缇,绝不让她闹事搅和了婚礼。
婚礼中,湘虞全程蒙着红盖头,对安图做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婚宴结束之后,秦裕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跟她说起此事,她才知道此事。于是叹道:“一早起来时候,季叔把嫁妆单子送进来时,我心里还想着,长宁碍于身份不来也就罢了,为何安图不来见一面,却不知道他去办这件事了。”
秦裕感慨地叹道:“你的这些亲人都很好,连老杨,老陈他们都对你忠心耿耿。”
湘虞明白他这是感怀秦家零落,他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想想秦母的疯狂,青姨娘的背叛以及吴管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真是令人沮丧。但今夜洞房花烛,说这些事情未免煞风景,于是笑道:“你娶了我,连我对你都是忠心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秦裕伸手把湘虞搂进怀里,叹道:“知足!有了你,我此生都知足。”
“既然知足,那就睡吧。”湘虞打了个哈欠,枕着秦裕的肩膀叹道:“我的腰都要折了!”
“来,我给你揉揉。”秦裕说着,伸手去给湘虞揉捏腰背。
“嘻嘻……好痒!”湘虞扭着身子躲开,笑问:“想必你的力气也用干净了吧?这手比姑娘的还软。”
“我本来想着娘子累了一天,肯定乏透了,咱们虽然是新婚夫妇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就不折腾了。可是你非要挑衅,这就不怪我了。”秦裕笑呵呵的说着,解开自己身上的大红衣袍丢到一旁,缓缓地抬腿上床。
“等等!”湘虞忙抬手按住秦裕的胸口,“你不能乱来。”
“娘子,今儿是咱们俩的洞房花烛夜,若不做点什么才有悖常伦。”
“我,我有了。”湘虞收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真的?”秦裕兴奋地问。
“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心里没数吗?”
“太好了!”秦裕小心翼翼的闪身坐在湘虞身边,拉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满足地叹道:“我终于不必羡慕姬大哥了。”
湘虞合上眼睛喃喃地说道:“秦大人,我真的很累了!我能睡了吗?”
“睡,你快睡。”秦裕忙欠起身来给她掖了掖被角。
“你还不睡吗?”
“我看着你睡。”
“你看着我,我怎么睡?”湘虞不放心地问。
秦裕忙作保证:“放心,我绝对不吵你,你只管安心地睡。”
这一夜,湘虞果然舒舒服服的睡到天光大亮,醒来后发现身边已经不见了秦裕,再一伸手摸了摸棉被中,依旧留着淡淡的温良,猜到他也是刚离开不久。于是伸了个懒腰,喊道:“人呢?”
“醒了?”秦裕端着一碗温热的开水走到床前,“这炭火足足地烧了一夜,想必娘子早就渴了吧?先喝口水再起吧。”
湘虞开心的扑倒秦裕的怀里,满足地叹道:“嗯,夫君真是体贴。”
秦裕看着湘虞喝了半碗水,方把门外的几个丫鬟叫进来服侍湘虞起身洗漱。
眼见着大红牡丹团花锦绣衣裙一层一层地穿上身,秦裕微微皱眉问:“你怎么还是这么瘦?”
湘虞低头看着自己的腰身,惊讶的问:“瘦吗?前天试嫁衣,母亲分明说我胖了些。”
秦裕摇头叹道:“跟大嫂比,你瘦太多了。”
“你拿我跟阿雅比?!”湘虞挫败的按了按额头,叹道:“只怕我这辈子都比不上她了。”
秦裕拿了斗篷亲自给湘虞披上,一边系宫绦 一边说:“多吃多睡,就会胖起来的。”
湘虞仰头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家伙,皱眉问:“太阴险了!你是想把我养成猪,然后再去找小妖精吗?”
秦裕摇了摇头,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拉了湘虞往外走。
“去哪儿?”湘虞纳闷地问。
“婚后第一天,理应向翁姑请安敬茶。我父母虽然早逝,但岳父岳母为了你我的事情劳心劳力这些时日,我们也该去敬一杯茶。”
湘虞叹道:“我已经预见我未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此话怎讲?”秦裕纳闷地问。
“你如此孝顺懂事,岂不是显得我很不懂事?以后我的爹爹娘亲肯定会偏疼你的!你夺了我的宠,我的日子还好过吗?”
秦裕失笑,用力捻了捻湘虞的手,说道:“放心,身为你的夫君,我会一辈子宠着你。”
楚恒夫妇忙了好些时候,眼见着女儿跟女婿婚事完美,一刻心也松了下来,这日早晨起的也比平日迟了许多。楚夫人尚未梳妆完毕,莲娘子便进来回说姑爷和姑娘双双来给老爷夫人请安了。楚恒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还算这小子懂事!我只当他拐走了蕴儿便把咱们丢到脑后呢。”
“行啦!你总不能把女儿留在跟前一辈子的。以后的日子有我陪着你,难道你还不知足?”楚夫人搀了丈夫一把,两个人并肩出了卧房。
姬朝耕和季和雅已经等在厅里,季和雅拉着湘虞说悄悄话,眼神时不时地扫秦裕一眼,两个人互相掐着咯咯地笑。楚夫人笑道:“还是你们年轻人精神好,我们却是老了,起得迟了。”
“夫人说笑了,您哪里就老了。”姬朝耕说着,跟季和雅一起行礼问安。
楚夫人忙抬手说道:“快请坐,阿雅还怀着孩子呢,要多休息,一切以身体为重,不必把这些俗礼记在心上。”
秦裕和湘虞等他们二人落座后方上前去,双双磕头请安并敬茶。
楚恒和夫人非常满意,也各自赏了新人礼。
楚恒一向注重养生,早饭准备地简单而精致,六个人围坐在一起用饭也是其乐融融。
吃饭时,秦裕对湘虞十分照顾,夹菜夹饭,殷勤备至。季和雅看在眼里很是高兴,又故作不悦的戳了戳姬朝耕的手臂,埋怨道:“你跟秦大人做兄弟那么久了,怎么在人家身上也没学点好习惯?”
姬朝耕闻言笑了笑,伸筷子加了一个肉包子放到季和雅的碗里,说:“娘子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