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娘子见劝说无效,忙拿了厚厚的棉袍斗篷过来把湘虞围了个严严实实。
季和雅也听见动静起身出来,楚恒夫妇也难免被惊动。湘虞见自己亲近的人都被折腾得睡不好觉,又忍不住暗骂高锦缇这个害人精,一会儿找到她一定给她几个耳光出出气。
秦裕和任知州各自发出命令,军政两边的人都四处寻找。终于在将近中午的时候把人找到了——原来高锦缇跑去投河!
高鹤松一看女儿的样子便晕死过去,任知州招呼城内的郎中全力抢救。一群人乱哄哄的围在高家父女周围,湘虞看着衣服结冰面色青紫的高锦缇,皱眉问:“怎么样,人还有救吗?”
秦裕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郎中忙回道:“还有气息,应该能救的过来。”
楚恒叹了口气,把湘虞拉到一旁,说道:“还是我来吧。”
郎中立刻让开,楚恒上前去把藏在袖子里的一根银针取出来,认准穴道扎下去。不过须臾的功夫高锦缇咳嗽出两口喝水,悠悠醒转。
“容之哥哥……”睁开眼睛的高锦缇喃喃地叫人。
楚恒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湘虞上前去拍了拍高锦缇的脸颊,问:“高姑娘,你是糊涂着呢,还是明白着?”
“你……走开!”高锦缇无力的斥责着。
“很好,看来是明白着。”湘虞嘲讽地笑了笑,叹道:“你爹娘养你十几年,换来的便是你这样的回报吗?你睁开眼睛看看,你醒来了,你的父亲还昏迷着呢!你若是气死了他,余生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着吗?亏了你还是书香门第的贵女,从小读的圣贤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滚开!”高锦缇全身绵软无力,依旧撑着骂人。
湘虞冷笑道:“这种时候了还嘴硬,你当我愿意救你吗?说心里话,我巴不得你就这样死了!你死了,我跟秦裕成婚也少了你跑出来添恶心。你睁开眼睛看看——今天一不高兴闹这么一出,劳动多少人为你奔波?你又对得起谁?你如今许身白高国皇帝陛下,你高氏一门的荣辱便系与你一人之身。你蹬腿去了倒是利索,可你的家人呢?你的母亲,你的三个兄长,还有你年迈的父亲……这些人便都活不成了,这些你想过没有?”
高锦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好好好!你家的事情不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管,那我劳驾您动一动,看看躺在你旁边的这个人。”湘虞指着旁边昏厥的高鹤松,冷笑道:“我的父亲正在给他施针救治,你若是能说一句不用救,那我父亲立刻收手!你说呀!”
楚恒回头看着高锦缇,笑道:“我闺女说的没错。高姑娘,你说,救不救?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收手。”
“你……”高锦缇气得差点又晕过去。
“你不说话,那就是不救了?好吧,那我收手了。”楚恒故意收回银针站起身来欲走。
“不!”高锦缇忙欠起身子,勉强求道:“拜托你……救救我父亲。”
“喏,这是你求我的?”楚恒冷笑一声,继续给高鹤松施针。
秦裕朝着众人摆摆手,低声吩咐:“好了,这里没事了。大家各自忙去吧。”
“容之……”高锦缇又喊秦裕,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高姑娘,你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而我是已有婚约的男子。你我之间还是恪守礼节的好。从现在起,你有什么事情都可对我的娘子说。她的决定便是我的想法。”秦裕说完,又朝着楚恒躬身道:“岳父大人,小婿还有事,这里就拜托您跟阿虞来照应了。”
楚恒摆摆手示意秦裕快滚,湘虞则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我可不是高家的老妈子,他们父女的事情与我何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我不干!。”
秦裕伸手拉住湘虞的手,凑在她耳边婉言说道:“阿虞,你就当是为夫分忧吧。”
湘虞横了秦裕一记白眼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秦裕捏了捏她的手指,转身离去。
其实哪里用得着湘虞操心?秦裕一走,任知州也拱手离去。其他兵丁男仆也不便久留,一个个或告辞,或默默地溜了。江边的小屋里一时间空了许多。
湘虞给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慧儿上前去把高锦缇扶起来,拿了个脏兮兮不知是什么人的枕头垫在她的腰后。高锦缇心中不满,无奈此时身上的湿衣服尚未换下来,小屋里虽然生了火,但破败的门窗挡不住外面的寒风,冻得她瑟瑟发抖,根本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高鹤松徐徐醒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叹道:“为父养你十七载,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吗?”
“爹爹!是女儿不孝……女儿该死!”高锦缇嘤嘤的哭着。
楚恒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高大人,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高鹤松忙向楚恒拱手,满脸愧疚地说道:“多谢楚先生救命之恩。”
“高大人客气了。我扶您一把,咱们慢慢的出去吧。”楚恒伸手搀扶着高鹤松的胳膊把他拉起来,往外面走。
湘虞朝高锦缇挑了挑下巴,问:“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我……我不要你管。”高锦缇瑟瑟地抖着。
“你不让我管,我还必须管你。你死了不要紧,坏了两国联姻的大事,可是会连累我家秦大人的。”湘虞说着,扭头吩咐一个粗壮仆妇:“把她背起来送到车上去。她若是耍性子不听话,就给我捆上。”
高锦缇怒视着仆妇,咬牙说道:“你敢!”
仆妇笑了笑,说:“高姑娘,您若是乖乖配合,我们自然会轻手轻脚地服侍你。但您若还是寻死觅活的,我们也只好先把你捆起来了。毕竟你的性命可金贵着呢!”
“你……”高锦缇眼睁睁的看着粗壮仆妇上前来,想躲却没有力气。
仆妇不再废话,直接把高锦缇抱起来扛在肩上,出了破败的小屋,乘车跟随湘虞回城里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高鹤松带着女儿回京的事情只能搁置下来。湘虞叫人收拾出两间干净的屋子,叫人生了足够的炭火,把高锦缇安置在里面,并派了四个粗壮的婆子日夜轮值看守伺候。
高鹤松的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复原,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楚恒开了药方,知州大人好歹东拼西凑地把药材凑齐了,煎汤药亲自送过来。
“高大人,把这药喝了,好好的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楚恒劝道。
高鹤松羞愧难当,拱手说道:“楚先生,有劳你了。”
楚恒笑道:“高大人客气了。虽然您是书香门第,而我是商贾之流。但你我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父亲。为了女儿的事情,做父亲的怎么操心都不为过。跟我家那个顽劣的丫头比,令嫒不过是痴情些罢了。”
“楚先生,我都这样了,你就别嘲讽我了。”高鹤松苦笑道。
“不敢不敢,我这是肺腑之言呐!想想我家那丫头,十岁偷偷地跟着商队跑去西域,迷失在黑沙暴里,后来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又偷偷地跑到这里来掺和什么议和的事情。议和也就罢了,终归有高大人和徐将军庇佑没什么性命危险。可谁知道她竟敢一马当先跑到拓博北鹰面前当什么细作……你想想她干的这些事儿,够我们夫妇吓死几个来回的!”
高鹤松细想湘虞做的那些事情,忍不住长长一叹:“你的女儿的确不是寻常之辈。她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我家那个蠢丫头若是有她一半成算,我就不必为她操心了。”
楚恒笑道:“若您的女儿真如我家丫头这般胡作非为,只怕高大人您早就气的头顶冒烟儿啦!好啦,高姑娘只是受了些风寒,养几天就没事了。你不必担心,喝了药安稳地睡一觉,天大的事情都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楚先生,你我同为人父,想来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高大人可别这样说,楚恒不过一介商贾,哪里禁得起您这样说话。”
高鹤松再次向楚恒拱手,愧疚地说道:“楚先生,我知道你们夫妇冒着严寒赶在年前过来是为了操办令嫒和秦裕的婚事。可是,你看我那蠢女儿的样子,能不能把婚期往后推一推呢?”
楚恒未及说话,秦裕忽然掀开门帘进来,朗声说道:“恩师,往后推延婚期,就能让高姑娘回心转意吗?”
“容之!难道你一定要逼死锦缇吗?”高鹤松红着眼睛说道。
秦裕拔高了声音,恳切地说道:“恩师!从来没有任何人逼迫高姑娘。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你和夫人娇纵的结果!她终究要嫁入白高皇族,异国他乡,宫墙之内,那将是另外一番天地。若你还以为的纵容,她又将如何在那里平安地生存下去?”
闻言,高鹤松顿时神色一滞,随之整个人都委顿下去。
楚恒起身劝道:“好了,我让内子去劝劝高姑娘。高大人也不必过于烦恼,保重身体要紧。你早些歇息,我先告辞了。”说完,楚恒给秦裕使了个眼色,率先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