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虞一怀孕便被全方位无死角照顾起来。吃喝拉撒都有人近身俯服侍着,安胎的药,更是不错时候的端过来。如此几天下来,湘虞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一心想着有谁下帖子来请,她也好出门去松泛一天。然而偏偏不如愿,连着七八天的光景,除了季婆婆之外,连请她喝口茶的人也没有,连季和雅这样的人都转了性子,一早起来便来白玉轩陪着她说笑聊天,或者想着法的叫人给她做喜欢的吃食,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许她出门。
这日傍晚,日头落下去,梅树下绿荫生凉,湘虞无聊地靠在坐榻上抬头看着晚霞的光穿过梅树的叶子照下来,长长的叹道:“我才怀孕不到两个月!以后这日子可怎么熬哟!”
“又在这里哼唧呢?放心吧,日子总会一天一天过去,你的肚子也会一天一天大起来。等他们两个再你肚子里打架的时候,你就不觉得无聊了。”季和雅挺着肚子慢慢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拎着食盒的丫鬟。
“你又给我送什么吃的来了?这几日我一看见吃的东西就饱了。”湘虞苦着脸叹道。
“知道你正害口,所以做了酸梅糕给你开胃。”季和雅说着,在湘虞对面坐下来,又招呼小丫鬟:“快拿上来给她瞧瞧。”
湘虞欠身看了一眼那胭红的酸梅糕,一时流了口水,忙说:“快,快给我那个调羹来。”
春杏儿忙拿了小碟子和银匙来,挖了一块酸梅糕送到湘虞面前,湘虞便在她手里吃了,顿觉得清凉酸爽,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于是满足地叹道:“好吃!我自己来!”说着,她拿了银匙自己挖了更大的一块放进嘴里。
季和雅笑道:“瞧你这见了酸的就不管不顾的样子,你肚子里肯定是俩男娃儿。你家秦大人可真是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他睡不睡得着觉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我每天晚上都是早早地睡了——你看看我,是不是胖了很多?”湘虞忙凑近了季和雅,紧张地问。
“你如今吃三口吐两口,哪儿就能胖了?你看看我,看看我——这才叫胖呢!”季和雅站起身来挺着肚子在湘虞的面前转了个圈儿。
“说起来,怎么你怀孕没有害口?我记得你一直都是吃什么都香呢。”
“怎么没有?我那几日也着实吃不下东西,不过幸好只有七八日的光景,过去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再者,楚伯父说了,我这种怀女儿的人就是吃苦少,因为女儿贴心呀!你这肚子里是臭小子呢!”
湘虞靠在枕上,看着满天的晚霞,叹道:“我看瑶芝生了孩子也胖了很多,她生的可是儿子呢!想来,我也就这几日难受,以后也必定能吃成个胖子的。”
“你说起她来,我倒是想她了!”季和雅缓缓地坐回来,又笑问:“你还记得不记得,那年秦大人他们进贡院科考那日,咱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喝酒的事儿?”
湘虞笑道:“当然记得。那天,我因为高锦缇而不开心,你们两个陪我去买醉。也是从那天起,我们决定做一辈子的姐妹呢。如今,咱们两个一起到了梁都,而他却去了兴庆城。”
季和雅看湘虞有些黯然,忙笑道:“哎呀,人家可是大司马夫人呢!在兴庆城,连皇后都要看她三分脸色,说起来也是威风八面!长宁公子待她也好,这份荣宠可比你我强多了!”
“哟,你这样一个闲云野鹤,居然也羡慕起官眷夫人了?凭着姐夫的本事,博一个富贵功名也不是难事。”
“我可不羡慕那些人。不过,你家秦大人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怎么朝廷还没有封赏?”
这也是湘虞心中的疑问,只是官场上的事情她一向不愿多问,遂摇头说道:“这事儿我还真是不知道,想必天子有自己的安排吧?”
“好了,外头的事情也不用咱们操心,你只管照顾好你肚子里这两个小家伙,对秦大人来说便是天大的功劳。”说话间,春杏儿端着一盘切好的瓜果过来,季和雅用银质叉子挑了一块蜜桃儿放到嘴里,又劝湘虞:“这桃儿真甜,你快尝一块吧。”
湘虞没心思吃桃儿,实在是季和雅的话提醒了她。自从送高锦缇和亲白高之后回京,算算已经一月有余。赵家满门获罪并株连三族,英国公府也被抄了家。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却为何秦裕回京述职到现在都没有新的旨意下来。
用过晚饭之后,秦裕眼看着丫鬟们服侍着湘虞换过衣裳,洗手洗脚,又喝了安胎药漱过口,方朝着众人摆摆手,说:“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湘虞扶着秦裕的手臂缓缓地上了床,问:“你今儿去哪儿了,一天也不见人影儿。”
“陈王殿下召见,把我叫去说了一天的话。”秦裕一边说一边拉了薄被给湘虞搭在身上。
“你如今赋闲在家,倒是成了他的幕宾,时不时地叫去说话儿,却不正经的封个官职,连俸禄都省了!他们能省则省,倒是打的好算盘,也不管你有没有饭吃。”
秦裕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也脱了鞋子和外袍躺去湘虞身边,才说:“我有娘子这个活财神,难道还怕吃不上饭?除非娘子移情别恋弃了我去,否则我这辈子都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别打岔!”湘虞掀开身上的被子转过身来,瞪着秦裕,说:“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虽然是夏天,但这屋子用冰镇了一天,睡着了还是凉的。”秦裕伸手拉了薄被再次给她盖上。
湘虞见秦裕如此遮遮掩掩,心里越发着急,催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们是忌惮你的才华能力,不敢用你了?”
“瞧娘子说的,天家威严,岂会忌惮我一个小小书生?”
“那是我连累了你吧?他们是不是又按着我是图虞郡主的身份挑你的不是了?”
“哎呀!自然不是。你这小脑袋里整天瞎琢磨什么呢!这些事情原来他们能嚼说,现在还能吗?陛下亲封的靖和郡主已经嫁去了白高做了皇后,他们嚼说你我,要把陛下置于何地?”秦裕说着,抬手把湘虞的脑袋搬过来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宽慰道:“快些睡吧!已经二更天了,再不睡,我们的孩儿又该折腾你了。”
“哎呀,你别箍着我,热呢!”湘虞挣扎了一下,在秦裕的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躺好。
秦裕不再多说,她也不好多问,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相拥而卧。
许久,湘虞终于忍不住伸手勾了勾秦裕的中衣衣领,轻轻地唤了一声:“夫君。”
秦裕闭着眼,佯装睡着了,并不答话。湘虞的手指在秦裕的脖子上轻轻地划了一下,又叫了一声:“官人?”
“唔,睡觉。”秦裕把湘虞的手攥住,捏在掌心里。
湘虞挣脱了他的手,又等了一会儿。帐子里暗得很,外面的灯光照进来也隐隐的看见个剪影儿。湘虞又伸手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地抚过,顺着那道剪影慢慢的往下勾住他的下巴,轻声叹道:“秦大人,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你这样撩拨,我若是能睡得着才怪呢!”秦裕忍不住地低声一笑,再次抓住湘虞的手,“你再闹,明儿我向岳父告状去,不是我把持不住,而是你总勾引我。”
湘虞低声一笑,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悄声说:“好呀,那官人就去告状,看父亲怎么罚我。”
秦裕无奈的叹了口气,按着她的肩膀求饶:“娘子,求你饶我一命啊!再这样闹下去,我便欲火焚身而死了。”
湘虞笑道:“这也不难——你跟我说实话,我便饶了你。”
“好好好,我说实话——不是什么忌惮,也不是因你的身份猜忌。实在是陛下向我问策西北驻军该如何整编,我这几日闷在书房一直再写奏折,写来写去都不满意,所以今儿才去陈王府向王爷讨教。想来过不了多久,上头便有旨意下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湘虞放开他,往后退了退,“那你觉得会得个什么官职呢?是会得个京官还是再回西北呢?我可听说,徐将军已经被封为镇北侯了,天子有没有召他回京授勋呢?”
“这些事情且等明天再操心吧!你怀着身孕呢,需得照顾好自己跟孩子。早些睡吧!”秦裕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湘虞也真是困了,跟着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这嘴巴真是严实,跟我都不多说一句!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