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湘虞那意犹未尽的样子,野利长宁只觉得一口血闷在心头,愤愤然转身回自己房里睡了。
季和雅也打了个哈欠问湘虞睡不睡,湘虞想着就算明天去调戏秦裕,也得攒足了精神,于一挥手说赶紧睡,便爬去了床上,被子一拉裹住自己,心满意足的睡去。
说起来连着数月的奔波,大家也着实累了。这一觉,湘虞睡得天昏地暗,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怎么这么安静?”湘虞洗了脸,一边梳头一边问。
季和雅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睡醒之后下去转了一圈儿,整个客栈也没几个人了。”
“长宁呢?”湘虞又问。
“他也出去了,说是送春贡的那些人要回去了,他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湘虞皱眉问:“他不回去?”
“听他那口气肯定是要跟咱们一路了。”
“这家伙,跟我玩阳奉阴违这一套!”湘虞说着,把手里的梳子重重的拍到桌上。
“其实有他在挺好的,至少吃喝玩乐不用咱自己花钱呀。”季和雅笑道。
“你也就这点出息!”湘虞说着,起身拿了外袍穿上,又拿了荷包系在腰间,说:“走,咱们出去逛逛,顺便找点东西吃。”
“太好了。我知道有一家包子铺的包子特别好吃。”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路过的时候我看见他家门口排了好多人!如果不好吃怎么可能有人排队,咱们赶紧的去吧。”
湘虞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只要有季和雅在,就永远不用愁找不到好吃的。
到了大街上湘虞才知道客栈里为何安静,原来那些书生们今日都进了贡院。今天大街上倒是热闹,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半是送举子进考场的。湘虞带着季和雅和杨永找了个大一点的饭馆,要了个二层沿街的座位,点了几个菜,并一壶好酒,近距离欣赏着梁都的繁华街景。季和雅自己跑去买了两笼肉包子回来,有滋有味的吃着。
“姑娘,我昨天出去转了一圈儿,有两家香料铺子都看上了咱的香料,只是给的价格比你预估的少了点。还有咱那些染料,您是怎么想的?那些东西可是怕潮湿,不好一直留着的。”杨永低声说。
“没关系,不着急。”湘虞笑眯眯的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又问:“我叫你办的事儿吩咐下去了吗?”
“吩咐下去了。不过……那个秦裕是个读书人,而且看他那秉性也不是个圆滑之人,咱们卖咱们的货,何必费心思跟他扯关系?”杨永低声劝道。
“我也没想怎么样,就是觉得这个人有趣,想多了解他一些。”湘虞笑道。
“像他这种读书人,跟咱不是一路人……”
湘虞举起酒杯朝杨永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杨大哥你放心,我有数。”
杨永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贡院科考期间,梁都城的大街上都清净了许多。湘虞趁着这个时间走访各路商铺,药铺,以及各家丝织工坊等,把自己手中香料,染料顺利的卖出去的同时,也跟几个商家订好了来年的合作契约。货款和定金拿到手之后,湘虞在梁都最好的馆子定了一个大大的雅间摆了庆功宴,在座的并无旁人,就是这一趟追随她的季和雅杨永一行二十个人,另外再加上野利长宁。
游牧民族性情好爽,不拘小节,这在南梁人的眼里就是野蛮不化。南梁人注重礼仪教化,男女非至亲不同席,而湘虞和季和雅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跟十几个爷们儿围在一起吃喝笑闹,自然引得许多人侧目。湘虞懒得搭理那些人,便叫人把雅间的门关上,依旧敞开了吃喝。
野利长宁心里有根刺,借着几分酒意,左顾右盼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凑近了湘虞小声问:“你说,如果那个秦裕看见你这副模样,会不会被吓着了?”
“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去去去,离我远点!”湘虞没好气的瞪了野利长宁一眼。
野利长宁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拔高了声音问:“嗳,我就不明白了。以我颠倒众生的模样哪一点儿比不上那个书生?放着我这么一个要身份有身份要长相有长相的人在你旁边,你心里还琢磨别的男人,你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
湘虞笑了笑,说:“长宁公子,你这人挺好的,就是有一点我不喜欢。”
“哪一点?”野利长宁想说我改,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总觉得这样太掉价儿了,堂堂野利大将军的儿子怎么能为了这么个丫头屈尊纡贵呢。
湘虞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就是太招人了!我怕不定哪天,我走在兴庆城的大街上就被人用麻袋套了头狠狠地打一顿丢护城河里了。你说我历经好几场劫难都没死的人要是在这条阴沟里翻了船,岂不是太冤了?”
“你这……是什么理由?”野利长宁认真的看着湘虞的表情,确定她不是说着玩儿的,顿时郁闷透顶地拍桌子。
“咦?谁敲门?”季和雅忽然问。
杨永以为是上菜的伙计,便扬声喊道:“进来吧!”
“哎呀,这里好热闹!”随着一声软绵绵的轻笑,萧越寻举着酒杯进了屋门。
“哟?”湘虞一看来人,惊讶的站了起来,“我不是喝醉了眼花吧?怎么会在这里看见萧大人?”
“湘虞姑娘,好久不见了。”萧越寻抱拳微笑。不得不说萧越寻的涵养功夫极好,说白了就是脸皮够厚。即便湘虞曾经狠狠地敲诈过他一笔,他还是能够对着她笑靥如风,摆出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来。
“的确是好久不见呐!”对方脸皮厚,湘虞自然也不能太脆弱。便也拱手还礼,又请萧越寻入座,“来,快请入座,一起喝一杯。”
萧越寻又向野利长宁问过好,在知道野利长宁的身份之后施施然在他身边落座,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又笑道:“哎呀,好丰盛的酒菜!湘虞姑娘这是在庆祝什么?”
“不过是觉得这家的菜肴做的赏心悦目又美味,就多点了几样让大家尝尝。来梁都一趟,我们也要长点见识罢了。”湘虞笑着拿筷子夹了一只大虾放到萧越寻面前,“这个是最好吃的!萧大人快尝尝。”
萧越寻笑道:“湘虞姑娘说的没错儿,只不过这大虾咱们大金国是没有的——对了,你们那儿也没有。也只有在南梁这里能吃得到!”
野利长宁指了指桌上,笑道:“所以呀,我们今儿要了四盘!这清蒸红焖都有了,大家一次吃个够。省的回家还惦记着。”
“嚯!”萧越寻这才看清楚了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里果然放了四盘大虾,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野利长宁扯着萧越寻喝酒,湘虞也在旁边起哄,几杯酒下肚之后,大家之间的陌生疏离消散无形,倒像是旧年老友,连闲话也多了起来。话赶话说到了春贡,萧越寻便问野利长宁:“听说白高国送春贡的官员从属已经回去了,怎么长宁公子还在梁都?”
野利长宁看了一眼湘虞,笑道:“我本来就跟他们不是一路的,自然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萧越寻便举起酒杯,笑道:“原来公子此行是为了保护湘虞姑娘的安全,呵呵,湘虞姑娘真是好福气。我得敬你一杯。”
“萧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图虞部是野利将军治下的部族,长宁公子身为将军的儿子,对我部族的一切都有权管辖。所以他跟我的商队一起回去也是理所当然,他不单单要保护我,更要保护我们整个商队的安全……以及全族的利益。”湘虞说完,扭头向长宁端庄一笑,“公子,我说得对不对?”
“没错!就是这样。”野利长宁自然明白湘虞的意思,呵呵笑着跟她配合。
“嗳?”湘虞像是忽然想起了要紧的事儿,郑重其事的问萧越寻:“萧大人,你们金国也向南梁进贡吗?”
“这个自然,我们大金虽然兵强马壮,但我们占据的到底还是苦寒之地。单只是兵力强也是不够的。”萧越寻本不是金国人,所以说起这样的事情来也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这在旁人看来倒是有几分坦荡。
“我可听说了,年前你们在燕南河打败了梁军……”野利长宁低了头,神秘兮兮的问萧越寻,“怎么,战败了要纳贡,战胜了也要纳贡吗?”
“哈哈,这种事情,公子应该是清楚的呀。”萧越寻笑眯眯的看着野利长宁,眼神里带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得意,“纳贡和纳贡不一样,岁赐和岁赐也不一样呀。现如今我们占着燕南河,有些事情自然就说了算嘛。”
湘虞自然明白萧越寻没说出的那几句话。同样是对南梁称臣,白高国和金国还是不一样的。白高是小国,进贡的物品跟岁赐的银两差不多持恒,若是南梁天子不高兴,岁赐减半也是有的。可北金就不一样了,他们从南梁得到的岁赐应是白高国的数倍,而他们进贡的东西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