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虞和野利长宁两个人跟萧越寻周旋,大家各自从抛出自己想要对方知道的一点“机密”同时也从对方的嘴里探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杨永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便抬抬手示意大家先回去,然后一个人陪坐末席倒茶倒酒殷勤备至,只有季和雅眼里心里只有美酒佳肴,一时间吃了个心满意足。
原本就不是同道之人,等想套的话都套尽了,双方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萧越寻起身告辞并谢过长宁公子的美酒佳肴,湘虞也随之起身向萧越寻说再会,看他走到门口,湘虞忽然又问:“萧大人,有个小事儿向你打听一下。”
萧越寻转身笑道:“湘虞姑娘请讲。”
“吉瑟还好吗?”湘虞笑问。
“哦,他呀。”萧越寻的心思飞快的转了两圈儿,知道湘虞如果真的想要知道吉瑟过得好不好自有办法知晓,根本无需来当面问他,现如今既然问起来了,他说瞎话也没用,于是笑道:“还行吧,整天吃酒胡闹,我真是后悔当初用八百石粮食把他换回来。”
湘虞淡然一笑:“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外甥么,养他你还养得起。”
“也是。”萧越寻说完又拱了拱手,“湘虞姑娘若是有时间,到可以来大金国转转,说不定能有你看重的货品呢。”
湘虞也拱手,朗声说道:“你们大金国自然是物华天宝,否则如何能吸引萧大人这样的人物?等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
“那我就扫榻烹茶以待贵客。”
“好。”湘虞笑吟吟的看着萧越寻出门而去,莞尔一笑,扭头问野利长宁:“你觉得这个人怎样?”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个八面玲珑的。”野利长宁笑道。
“不仅仅是八面玲珑,他还老谋深算,贪得无厌。”湘虞笑着转身看了看杯盘狼藉的桌子,又问:“是回去睡觉,还是另换个地方乐呵?”
野利长宁想了想,说:“这时候还早,回去也睡不着。我听说这梁都的画舫上最是热闹,不如我们去那里喝两杯。”
“去画舫?”湘虞惊讶的看着季和雅,捏着下巴沉吟片刻,说:“去也行,只是我跟阿雅得换身衣裳才行。”
野利长宁指了指窗外,说:“对面就是成衣铺,咱们就去买两套换上。”
“也好。走,去买衣裳。”湘虞让杨永去结账,然后一行人直奔对面的成衣铺,选了两身男子衣袍后湘虞拉着季和雅进了内间各自换上,又把发辫都打散了绾成男子发髻,只用一根簪子别住,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见人。
野利长宁顿觉眼前一亮,笑道:“阿雅本来个子高,长得也壮,穿这样的衣裳倒是正合适。倒是你——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跑出来玩耍的。”
湘虞一愣,总觉得这句话触及到了内心深处的一点什么,待要努力捕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便扁了扁嘴巴反唇相讥:“来了一趟梁都,公子这取笑人的本事也见长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何来取笑?”野利长宁又对店家说:“这身衣裳大了,再取一件更小些的来。”
店家答应着又拿了一套月白芝兰暗纹的棉缎长衫给湘虞,湘虞进去换过,再出来便引得众人夸赞,连店家都说像个文文弱弱的小书生,着实俊俏,这样穿出去,怕是要引得这京都城的姑娘们都争相来看了。
野利长宁笑着说这可是好事儿,回头咱也带几个梁都美人儿回去,岂不是赚了。
湘虞叫杨永付了钱,又看季和雅把自己先前的女儿装叠起来用包袱包好,几个人说笑着穿过街市往黛河旁边走去。
春江,月夜;明星如钻,夜风如丝,繁花摇曳,管弦悠扬;一艘艘画舫停在岸边,一个个女子浓妆艳抹,顾盼生情;隔着层层纱幔,可闻裂帛之声,可见妖娆之姿。湘虞忍不住感慨,原来这梁都之奢靡尽在黛河两岸了。
野利长宁天生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湘虞身量小,穿了男装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郎,季和雅和杨永衣着朴素,腰间有兵器,一看便是家丁护卫。这一行四个人就像是哥哥带着未成年的弟弟背着父母偷偷跑出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一靠近画舫就引得穿上的姐儿们纷纷招手,争竞相邀。
野利长宁很自然的扫视那些姑娘们,并对她们评头论足,湘虞听了,忍不住嘲讽:“俗话说,美人腰,英雄冢。你今晚是打算要溺死在温柔乡了?”
野利长宁挑眉责备:“你小小年纪哪儿听来的这些村话?是谁教坏了你呢!”
湘虞这才忽然发现自己说话多有不妥,不觉脸上一红,嘟囔了一句,村话么,自然是村里听来的。
“这家这家!我问道桂花糕的香味了!”季和雅拽着湘虞朝着一艘画舫走。
野利长宁吸了吸鼻子,果然有桂花糕的甜香,于是纳闷地问:“这个时候,哪里会有桂花糕?”
湘虞想起刚刚吃了一桌子的好菜,便忍不住往季和雅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骂道:“刚在酒楼里吃饱喝足出来,你还记挂着吃?”
“这是甜点嘛,跟那些酒肉不一样。再说了,咱们也走了两条街了……”
“行行行!咱去吃桂花糕。”湘虞想着无非就是个乐呵,管他去哪儿的,左右不过是画舫罢了。
在老鸨热情的招呼之下,野利长宁和湘虞等四个人在一个靠窗的桌上坐下来,季和雅率先问:“这位姐姐,你这儿是不是有桂花糕?我在外面就闻见香味啦!”
老鸨被叫姐姐,顿时心花怒放,满脸堆着笑说道:“小哥儿真是好敏锐的鼻子,我们这儿的桂花糕可是独家秘制的!”
“给我们先来两盘。”季和雅伸出手两个手指头。
“好咧!”老鸨子答应着,又问野利长宁:“请问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在我们这儿可有相熟的人?”
野利长宁笑了笑,说:“我头一回来,你给我们找两个清丽纯净些的,那些妖精样儿的本公子不喜欢。”
“您放心!我这儿的小娘子们都是以清丽可人为主,保证公子见过就再也放不下了。”老鸨子说着,回身招呼人:“杜鹃儿!紫燕儿!快些过来啦!”
两个姑娘应声而来,一看长宁的模样,顿时心满意足的笑着上前行礼问好。
湘虞看这二位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但长得倒也算是整齐干净,便指了指野利长宁身边,说:“坐吧。”
野利长宁看这俩人在自己左右落座,忍不住笑了:“你们俩眼里就只有我呀?看不见我的小表弟么?我实话告诉你俩,我们这一行人的银子钱可都在他身上呢。伺候不好他,小心你们今儿晚上白忙活。”
这些卖笑的姑娘都是七窍玲珑之心,一听这话,其中一个赶紧的凑到湘虞跟前,抓了一把瓜子笑道:“这位小哥儿,奴婢给您嗑瓜子可好?”
湘虞淡然笑道:“不必了,我不吃瓜子儿。不如你能唱个曲儿给我们听吧。”
那女娘嫣然一笑,说:“清唱无趣,不如我弹一首琵琶曲给小公子听吧。”
“极好。若是弹得我满意,这就是你的了。”湘虞说着,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
看见金叶子,那女娘的笑容越发的甜美,忙叫身边的小奴抱了琵琶过来,调好了弦,屏息凝神,认真的弹奏起来。
湘虞听着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心情也好了起来。季和雅递了一杯酒给她,她接了便喝。
野利长宁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品着,半幅心思在听曲儿,半幅心思却都系在湘虞身上,之前这丫头一直做白高国女儿的打扮,粗呢子衣裳,乌黑的头发编成数十根发辫散在肩上,既不涂脂也不抹粉,那脸上的肌肤被朔风吹着,虽然不必白高姑娘肌肤粗糙五官粗狂,但也全然不像现在这般细腻。来了南梁不过数日光景,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不但人变得娇媚可人,连言行举止也不像之前那么放得开,举手投足都收敛着,说话也温声细语,偶然一笑,满眼娇羞,竟越来越像南梁女子。
一曲既终,湘虞拍手称赞。季和雅把那片金叶子送到女娘的手里,感慨的说:“你这钱赚的可真是快。”
女娘双手接了金叶子,道谢之后又拿了酒壶给湘虞斟酒,方对季和雅笑道:“小哥儿说笑了,奴家自幼学艺,可没少吃苦头呢。这可不比你练剑更容易呢!”
“这倒是。”湘虞笑了笑,浅浅的尝了一口酒。
另一边一片喧哗,却是老鸨又迎了一队衣衫华丽的男子们进来,湘虞见那老鸨特别殷勤,便问跟前的女娘:“那几个是什么人?竟让你家妈妈这般热情。”
“他呀!”那女娘回头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笑着,“他是瓷都钱家的大郎。是个财神爷呢,可不得好好地供着嘛。”
“瓷都钱家?”湘虞一听这话,眼睛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