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虞跟季和雅相视一笑,季和雅便说:“这位老板,这首饰的图样可是我们家娘子独创的。”
“娘子?”掌柜的抬头,纳闷的看着湘虞。
“我们是大白高国来的客商,这样式是我们当家的虞娘子从波斯国的王宫装饰图样里翻出来的新花样儿,这一整套的首饰也有个明儿,就叫‘虞美人’,黄掌柜的你看这朵花儿,就是虞美人的花式。”
“嗯,的确是新颖亮眼!虞公子,这图样你卖我吧!”
“黄掌柜,你仔细看看,单只这图样你是做不出来的。这镶嵌的宝石的切割角度跟你们中原的习惯不一样呢。你的工匠能做得到吗?”
掌柜的又低头看了一眼图纸,犹豫片刻,方下了决心,说道:“这也不难,少不得去买了原石来,照这样子切割罢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有些紧,但日夜赶工还是来得及的。”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湘虞笑着朝盒子里努了努嘴,“那宝石我也都准备好了。只要掌柜的价钱合适,我便都卖给你,也省得麻烦。”
季和雅从那只匣子里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给那掌柜的看。掌柜的细细验看之后,满意的说:“这的确是上上等的宝石,只是不知道公子要什么样的价儿?”
“虽然这不是我们商号头一次来梁都做生意,但谁叫我跟掌柜的合眼缘儿呢。连图纸带宝石,我只收您这个价儿。”湘虞说着,伸出手指比了个数。
“六百两?”黄掌柜笑道,“没问题,我这就让人给你拿银票。”
湘虞摇了摇头,笑道:“不,六千。”
“什么?! 你这……玩笑也没你这么开的!”黄老板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黄掌柜,你若是不要,与我一点损失都没有,我转身就可卖给别家。可是你却失去一次翻身的机会了!”湘虞微笑摇头。
黄掌柜嘲讽一笑,哼道:“虞公子,你这话说的也太满了!难道我买了你这图样宝石,就能一步登天了?”
湘虞不以为然的笑问:“这眼看着八月十五要到了,宫里定然有团圆宴,各个王府的王妃们都要进宫请安领宴,难道都要空手去不成?你这铺子是有后台的吧?且不说一套头面首饰卖多少钱,总的先打发你家主子满意,你这日子才好过吧?如果你只想赚钱不想将来,那你可以拿着这套图纸先去永嘉公主府问问,如果你会谈生意,至少能赚这个数儿。”湘虞说着,伸出三个手指头。
黄掌柜的仔细打量了湘虞一眼,皱眉道:“虞公子当真是白高国来的?竟然把我们这儿的人情关系都摸得这么透彻,倒是叫我有些怕了。”
杨永笑道:“黄掌柜的说笑了,咱们做生意的只求个互通有无,怕只怕消息不灵通,错过了赚钱的好机会。”
“六千两……太贵了。我最多出两千五百两。”
湘虞拖着茶盏悠悠的说道:“有倒是千金难买如愿以偿。今年可是荣贵妃四十整寿,又听说,她的荣安宫里养的最多的就是虞美人花儿。”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黄掌柜沉思半晌,终于一咬牙,吩咐旁边的伙计:“行!六千就六千!去拿银票!”
从首饰铺子里出来,季和雅就兴奋地拉着湘虞问:“你在船上每天画几个时辰,原来就是画的这个呀?”
“是啊。”湘虞一边走一边看着街上的铺面,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那你为什么选虞美人花样儿啊?你早就知道宫里有个什么贵妃娘娘喜欢这花儿?那你是怎么知道她八月十五过寿辰的?这大梁皇宫里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啊?”季和雅又喋喋不休的问。
“上次我们不是跟着送春贡的使臣来的嘛?咱们的使臣大人对大梁皇宫里那点事儿都摸得门儿清。另外不是还有野利长宁嘛,有些事情使臣不知道,他也能打听来。”
“对哦。长宁公子打听事儿的本事那是数一数二的。”季和雅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那你怎么又选中了刚才那个铺面?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一定会买咱们的货?”
“那不是……”上次跟黄掌柜铺子对面的珠宝铺子做生意,从那家老吴掌柜的嘴里打听宫中的荣妃过年的时候刚封了贵妃荣宠正盛,永嘉公主从小跟荣贵妃交好,当初荣贵妃尚未进宫的时候两个人就是手帕交,荣贵妃靠永嘉公主获取荣宠,永嘉公主现在又靠着荣贵妃得到皇上更多的恩泽,两个人的关系如今更加紧密。今年荣贵妃晋封贵妃后的第一个生辰,永嘉公主的寿礼一定会好好准备。所以即便荣贵妃的母家永安侯赵家早就准备好了寿礼不需要这套首饰,可是平嘉公主府的管家是个不喜欢费心思的,若是有这么一套趁手的头面首饰像是量身定做的,肯定会不问价钱买了来做寿礼。然而这些话也只是在湘虞的肚子里转了个圈儿,因知道季和雅这丫头喜欢胡说八道的性子,湘虞只皱眉看着季和雅,问:“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说这么多话不累啊?”
“不是,我问明白了也好跟着你学习啊!咱将来肯定会越做越大,总有一天我也是要当大掌柜的,我也能独当一面的吧?呵呵。”
“嗬!”湘虞瞪大了眼睛盯着季和雅,只绷了片刻的严肃便绷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季和雅生气的跺脚。
杨永忍着笑,点着季和雅的鼻子说:“阿雅,要是咱们的生意需要你来当大掌柜了,那离倾家荡产也是不远了。你呀,还是乖乖地陪着姑娘吃喝玩乐顺便当个护卫吧。”
季和雅生气的抓住杨永,质问:“你……你就这么瞧不上我?凭什么我不能当大掌柜?”
“阿雅!”湘虞忙扯过季和雅的衣袖,指着一家菜馆说:“你看,这是不是上次咱吃饭的地儿?我记得他家的卤味儿牛肉做的很好吃,对不?”
季和雅回头看见那铺面的招牌,立刻高兴起来:“对呀!走走走,咱们再去吃一顿。”
湘虞跟杨永相视一笑,都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季和雅的身后进了那铺子。
吃什么喝什么自然是季和雅做主,进了饭馆寻了位子坐定之后,湘虞小声问杨永:“季叔不是来信说又派了陈三儿带着商队来大梁了吗?什么时候能到呢?”
杨永从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日子,低声说:“应该还得二十来天的功夫。商队比不得咱们轻装简从走得快,他们由车换船,装货卸货的也耽误时间。”
“行,等他们的功夫咱们在这大梁都城寻个铺面房盘下来吧。”湘虞点了点头,说“咱们也该在这里有个落脚点儿了,不然来往都不方便。”
杨永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账,说:“三千两银子盘个铺面倒是足够了,若是不够,等下一批货到了,咱也不缺钱了。只是,这字号得好好想一想。”
湘虞笑道:“不用想了,刚我不是跟那个黄掌柜说了吗?咱这字号就叫‘虞美人’,咱这铺面主要经营自家生产的毛呢面料外加西边来的宝石玉器,这字号听起来也美美的,很合适。”
“嗯,还合着姑娘的一个名字,等咱生意做大了,说不定您的家人会自动找上门来呢。”杨永笑道。
湘虞悠悠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我家应该也是行商的,不然我怎么会跑白高跟北金的边境线,还迷失在沙漠里。”
杨永信心满满的说:“姑娘放心,咱们齐心协力,不出两年,这‘虞美人’的字号和‘虞娘子’的名头,定然会在这大梁国叫开的。”
湘虞想了想,往前倾了倾身子,小声说:“这是将来的事儿,等我们这次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你回一趟家吧。都十多年没回去了,家里人肯定也挂念你的。”
“不用了吧。”一想到回家,杨永忍不住红了眼圈儿,低头叹道:“父亲早就没了,我去应征的时候,家里只有母亲和十岁的弟弟。如今弟弟也该成家立业了。他们过他们的日子,我一个打了败仗的俘虏,回去了也是给他们丢人……”
“话不能这么说!”湘虞伸手按在杨永的手背上,低声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打仗指挥那是领兵元帅的事情,一场战役的胜败跟一个兵勇没什么关系。你没错,你能活下来就是勇敢的。我相信你的家人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杨永似是有一肚子的委屈又有一肚子的感激,胸口里那种又辛又酸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涌到嘴边也只化为四个字:“多谢姑娘。”
湘虞轻笑着举起手里的茶杯,真诚的说道:“这么说就客气了,我们可是生死与共的朋友。”
“生死与共……”杨永细细的咀嚼着这四个字,自动忽略了后面的“朋友”,如今在他的心里,湘虞不是朋友,而是他余生要效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