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晕拓博北鹰之后,湘虞大大的喘了两口气以平复狂跳的心,又细听了听外面零零星星喊“救火”的声音后,方跑去床榻底下抽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又把头上的首饰都摘下来塞进包袱里,正要换衣裳,便有人破窗而入。
“啊——”湘虞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见一身黑衣的季和雅提着弯刀跑了过来,于是又嗔道:“怎么不走门?却又弄坏了窗户,不怕惊动了旁人啊?”
“一个个儿的都喝了酒,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把厨房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才震醒了十来个人。快,别磨蹭了,快走!”季和雅说着,转身蹲下喊湘虞:“快上来!我背你走。”
湘虞也不啰嗦,转身爬到季和雅的背上,季和雅背着她从后门出去一路畅通无阻,便出了这所大宅子。
街上有没睡得多百姓们看见火光,便急匆匆的赶来救火,季和雅背着湘虞在人流中穿梭,拐进了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湘虞低声问:“我们去哪儿?”
“去找杨永。”季和雅背着一个人,轻轻松松翻过一道院墙,七拐八绕的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两个人一进来,便有人低喝一声:“谁?!”
听到熟悉的声音,湘虞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应道:“杨大哥,是我们!”
“怎么才来!是不是不顺利?”随着杨永一声焦虑地抱怨,火折子忽的一声起了明火,照亮了半间屋子。
湘虞被季和雅背着跑了大半个黑沙城,浑身都要散架了,两脚着地的时候差点没站稳直接趴下,她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叹道:“还好。就是阿雅这憨货准备的迷药不够,没办法,我只能动粗了。”
“动粗?!”杨永听得心惊肉跳,“你跟拓博北鹰动粗?”
“偷袭,我用酒壶砸晕了他。”湘虞笑了笑,又问:“那个郎中的小妾怎么样了?”
“只等你安全回来就放她回去。”杨永说着,扭头对季和雅说:“你去把那妇人敲晕,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把她放在她家门口就行了。趁着今夜他们祭祀雨神不关城门,我们得赶紧离开。若是拓博北鹰醒了,我们可就难出城了。”
“好!”季和雅说着,转身进了里间屋。
杨永出去守着房门,湘虞把身上的绸衫长裙脱下来换了一身粗布裤褂,季和雅扛着被打晕的郎中爱妾,出门会同杨永一起,悄悄地翻墙出去,找到早就预备好的马车急匆匆离去。
拓博府中起火,守城的兵士们有大半儿人都跑去救火,城门处空旷,杨永驾着马车趁乱出城,一口气跑到天亮。眼看着四野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朝马车里说:“阿雅,请姑娘先下车舒活舒活筋骨,吃点东西吧。,我们已经跑出二百余里路了,想必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
这一路的颠簸,湘虞的骨头架子真是七零八落了,手脚都不是自己的,想动一动也不听使唤。季和雅也是惯于骑马不耐烦坐车的,这一路也是颠得头晕脑胀。幸好她皮实,倒还能动弹,强行把湘虞从车里搬出来,放到路边的青石上喘气。湘虞软软地倒在季和雅的肩上,皱着眉头问杨永:“这儿是什么地方?还是北金的地界儿吗?”
“自然还是北金的地界儿。要出北金,还要往南走两天的路程呢。”杨永说着,摘了水囊递给湘虞,“不过姑娘放心,长宁公子已经派人来接应了,说不定再有一天他们就到了,到时候有他们护佑着,我们一定能安全的回家。”
“回家?”湘虞强撑着站起来,摇着头说:“不行,我们暂时不能回图虞。”
“为什么?”季和雅跟杨永异口同声的问,“不回图虞我们去哪儿?这个时候也只有我们图虞部自己的骑兵才能保护我们安全啊!”
“你们莫不是糊涂了?我们图虞部的骑兵最终也是野利族的兵,野利大将军已经答应了婚事,连长宁公子跟他父亲决裂的事情拓博北鹰也知道了。此时他醒来,又怎么可能不去两国边境部署兵力围堵我们?若是长宁没跟家里决裂,我还能侥幸认为大将军会为我出头。可如今这般状况,就算拓博北鹰不说话,大将军只怕也要绑了我送来北金。”
“这倒是,大将军就算是为了泄愤,也不会帮我们了。”杨永悠悠的叹了口气。
“可……我们部族的人就不管我们了吗?我爹呢?我爹也会想办法……”
湘虞苦笑道:“季叔在图虞部自然是说了算的,可即便是安图身为首领,只怕也不敢反驳大将军呢。”
杨永苦笑一声,无奈的说:“那我们只能去大梁了。”
“是,我们去大梁。”湘虞说着抬手按在腰间的荷包,那里面装着一条帕子,帕子上飞龙游凤的字迹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只要一闭上眼睛,那首诗就在眼前。
三个人休息了两刻钟,便又急匆匆赶路。虽然不是回图虞,但往南的大路也没多少,顺着走总是没错的。杨永心里想着越早离开北金境地越安全,所以尽可能的往前赶路。又仗着自己跟季和雅有武艺傍身,晚上也不住客栈,只让两个女孩子在马车里休息,他抱着佩剑守在车外打盹儿,这一口气儿就到了北金跟大梁的边境线,一个叫唐河的镇子。
马车一进镇子,季和雅便嚷嚷起来:“这三天来日夜赶路,可是要累死了!索性也天黑了,今儿一定要找个客栈住下,好好地吃一顿,睡一觉才行!”
天热,连着赶路,身上的汗和灰尘都黏在一起,难受的要命。湘虞也想洗个澡,便跟杨永商量着找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天黑之后住进去,悄悄地呆一夜,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走。
杨永有些不放心,一个人围着客栈转了好几圈儿,把周围的人都打探了个八九不离十方买了些馕饼酱肉并几个熟透的甜瓜回房里来。湘虞看见甜瓜高兴地什么似的,当下就让季和雅去洗了,自己抱着一个啃。
杨永只吃馕饼和肉,眼看着湘虞和季和雅一边肯甜瓜一边笑,也觉得高兴。想想将来,便问湘虞:“姑娘,我们身上没什么钱,到了大梁怎么过活呢?”
湘虞抱着半个甜瓜,沉吟道:“银子是没有,不过我顺手牵羊了几件首饰,应该还值点钱。等到了南梁,把首饰当了换成银子,咱们想办法做点生意。另外,等我们安顿下来,你便回去找季叔,继续收买咱们图虞的货品,加上咱们工坊的毛呢料子一并运送到大梁来,我在这边提前找好销路,再定下瓷器,茶叶等货品。这生意我们照样做起来,只不过我隐藏在大梁,季叔在图虞张罗,只辛苦你东西奔走就是了。”
“姑娘赚银子的本事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我怕那拓博北鹰不甘心,要在边境挑起战事,那样的话,恐怕我们就没安稳生意做了。”杨永担心的说。
湘虞忽然想起一事,忙说:“对了,你送消息回去,就说我之所以从北金逃走,是被拓博北鹰逼的。他亲口对我说在迎娶我之前,要先迎娶萧家的萧初雪进门。以后她做大,我做小,我们两个要共侍一夫。且不说,我是受上神庇佑的人,且只说我是代表我们白高国,代表野利族嫁过去,他们也不能这样对我!这不仅仅是对我的侮辱,更是践踏我们图虞部,野利族乃至白高国的尊严!”
季和雅闻言立刻瞪圆了眼睛,怒道:“居然有这事儿?!这个拓博家的狼崽子真是太可恶了!”
“他们的确太过分了。做也就做了,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是笃定了我们不敢有异议么?”杨永把包肉的荷叶狠狠地攥成一团,哼道:“姑娘放心,我会尽快把话带给首领大人,他会跟大将军交涉的。”
“好……”湘虞只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听见“啪”的一声响,一支利箭穿窗而入,钉在她身后的壁板上。
季和雅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的丢了手里的甜瓜,把湘虞按在怀里,两个人一起滚下去趴在桌子底下。随着一阵乱箭,屋里稀里哗啦,乱成一片。
“是他们追来了吗?”湘虞把自己缩成一团,低声问。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这个拓博北鹰真不是人,居然下黑手。”季和雅咬牙骂道。
“阿雅,保护好姑娘!”杨永吹灭了蜡烛,拔剑便要冲出去。
“不许去!”湘虞立刻喊道。
“姑娘,我杀出去,让阿雅带着你走!”
“不许去!你给我回来!”湘虞从季和雅的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抓住了杨永的胳膊,“外面情况不明,擅自出去就是送死,没了你,阿雅一个人没办法带我离开北金!你想害死我们三个人吗?!”
“咦,箭怎么停了?”季和雅狐疑的问。
湘虞猛然回头朝着窗外大声喝问:“外面的可是拓博北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