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寻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风景方才回自己下榻的毡包里去,他心里装着事情,吃饭喝茶都心不在焉。至晚间,随从悄悄地进来回禀说:“大人,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好!”原本懒洋洋的萧越寻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问:“来了多少人?”
随从得意地竖起大拇指说:“将军麾下最拔尖儿的骑射手五十人,带队的是四少爷。”
“四少爷怎么来了?!”萧越寻慌忙,焦急的问:“四少爷人呢?”
“我在这里。”随着一声轻笑,毡包外进来一个身穿侍从服饰的少年郎。
“哎呀呀!我的小少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若是让他们识得你的身份,可是要出事的!”
少年郎满不在乎的笑道:“怕什么?现在我 只是你的一个随从而已,他们一门心思都在那八百石粮食上面,哪里顾得上一个小小的侍从?”
“话虽这么说,但少爷金贵之躯不该来这虎狼之窝!您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将军交代!”萧越寻叹道。
少年拿起酒壶来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喝下去方笑道:“你胆子也太小了!这安苘部如今是黄口小儿当家,一个大梁俘虏和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辅佐,算什么虎狼窝?你也太瞧不起虎狼了。”
“那个季同舟老谋深算,不是个好惹的!最主要的是察哈那老贼也在这里,他还带了察哈部八十名精兵随侍左右,这两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背后捅刀子!少爷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我也没心思在这里玩儿。我听说你调人是想去伏击察哈,所以就偷偷的过来了。家里实在无聊,再不出来透透气我身上都长毛了。”
萧越寻一听这话又急又怕,忙劝道:“少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察哈那老贼久经沙场,他的那八十名随从个个儿都是以一敌百的强兵悍将,这次行动虽然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但伏击的地方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儿,你还是别去了。就留在这里玩一天,然后跟我一起回去吧。”
“萧越寻!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察哈的人厉害,难道我们的人就是软骨头?如今连你也敢小瞧我?”
萧越寻看这位少爷,忙躬身赔礼:“四少爷息怒!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担心少爷的安危。”
“闭嘴!我的安危自己负责!不必你瞎操心。”
“……是,是是是。”萧越寻嘴上答应着,心里又开始默默地盘算伏击的地方要重新选择了,总不能拿着拓博将军最喜欢的小儿子的性命去赌那五百石粮食,若是这位四少爷有个不测,自己全家上下十几口人定然会给他陪葬的。
夜风呼啸,把毡包的门帘吹得起起落落。值夜的侍卫拿麻绳拴了石块拴在门帘的两角上把门帘压住,毡包有一点热乎气儿。季和雅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米酿马奶进了湘虞的毡包,看见她站在舆图架子跟前聚精会神的看着,忙劝:“你这身体还没复原呢!不能这么劳心劳力的,赶紧的喝碗马奶就睡吧。”
湘虞接了粗瓷大碗端详了一圈儿,叹道:“这碗可真是丑。”
季和雅瞥了瞥嘴巴,哼道:“我说公主殿下嗳!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咱又不是皇亲贵胄,上哪儿去弄那些精贵的细瓷去?”
湘虞忙道:“我可不是什么公主,你别折煞我了。”
季和雅也不跟湘虞理论,只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方回来在湘虞耳边小声说:“我刚过来的时候路过那个萧越寻的毡包,看见他毡包外面站了几个人不但身形高大长臂细腰,而且背后都带着冰刃。我还听见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四少爷。我们部族里老首领一共三个儿子,还得算上安伊娜跟吉瑟的私生子,哪儿来的四少爷?”
“四少爷?”湘虞听了这话也觉得纳闷,“……他们说的应该是北金的四少爷吧?”
“北金?北金的四少爷跑咱们这儿来干什么?难道是监督萧越寻办差?那看来这个萧越寻在北金人的眼里也不是个可靠的人,办这么点儿事情还打发人来监督他。”
“不对。”湘虞皱着眉尖儿摇头,“肯定不是你说的这样,我还是找季叔问个明白。”
季和雅忙拉住湘虞说:“唉唉,外面飘雪花儿了,冷得很!你别出去了,我阿爹也不在,他出去查布防去了。”
“可是我觉得这个四少爷很有来历,应该立刻弄明白他的身份,也好作出相应的对策。”
“你先睡,我回去就跟阿爹说,等阿爹查明白了一早来告诉你不就行了?”
湘虞摇头说:“不要等明天一早,你阿爹回来就跟他说,我睡不着,就在这儿等消息。”
实际上,季同舟比季和雅更早知道拓博家的四少爷拓博北鹰随着运粮的队伍瞧瞧来了这里,他十五从军,曾经在大梁军队里服役三年,之后被野利安苘俘虏后成了白高国的奴隶,又在安苘跟前效力十五年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南梁,北金和白高三国的政治他懂得不多,但各国的战将是个什么情况却了如指掌。这个拓博北鹰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经上战场打过好几次胜仗了。这次他悄悄地潜入这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八百石粮食对拓博家来说不算什么,拓博北鹰不会为了这点事儿冒险。所以十有八九他是为了察哈来的。季同舟思量半晌,觉得这事儿必须让察哈知道,于是换了装束悄悄地约察哈至一个僻静处细细的商议了一翻方才回来。等他回来时季和雅已经睡了,所以湘虞并没有等到回话。
第二天一早季同舟来见安图和湘虞,恰好萧越寻也一早就过来了,湘虞心里的疑惑也不方便问,这一拖就是一天。傍晚时分,萧越寻的驼队缓缓而至,果然送来了八百石粮食。萧越寻高声高调的吩咐着众人吧粮食从驼背上卸下来,季同舟亲自去眼看粮食并吩咐信得过的手下盯着过数。
萧越寻的驼队送来的果然是上等的好粮食,份量也足。安图和湘虞听完陈三的话之后喜出望外,当下便摆上酒席请萧越寻畅饮。席上,萧越寻赚足了面子,再看垂头丧气的察哈,他的心情更加愉悦,若不是随从在旁边提醒着,恐怕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一夜忙碌,至黎明时分八百石粮食方交割清楚。宿醉的萧越寻迷迷糊糊的跟安图辞行,季同舟亲自把五花大绑的吉瑟拎过来送到萧越寻的面前。并说:“萧大人,这是你要的人。麻烦你验明正身,免得以后再横生枝节。”
“舅父!”吉瑟一看见萧越寻就嗷嗷的叫起来,“舅父救我!”
萧越寻醉醺醺的问:“怎么还绑着?给松开吧?”
季同舟一摆手,有人忙上前给吉瑟松绑。
“萧大人,你要的人全须全尾,没病没伤,完好无损的交给你了。”湘虞微微笑道。
“湘虞姑娘,安图首领,你们……是守信之人,我……我愿和你们做永远的朋友。”萧越寻醉醺醺的晃着身子,目光扫到旁边的察哈,越发洋洋得意起来,伸手揽住察哈的肩膀,笑道:“三叔,我们后会有期?”
察哈一把推开萧越寻,生气的啐了一口,骂道:“呸!少跟我套近乎!谁是你三叔?你就是只喂不熟的狼崽子!”
“哈哈哈……我是狼崽子!可狼崽子还是赢了你这只老狐狸!喏——吉瑟!我带走了!哈哈哈!”萧越寻扶着随从的肩膀上了马,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看着萧越寻一队人远去的背影,湘虞忙拉住季和雅问:“你昨晚说的那些身形高大看上去不是一般人的那几个,我怎么没看出有谁是特别的?”
季和雅小声说:“这些随从里面没有那几个人,我也一直在找呢,没找到。”
季同舟听见两个人的话,低声问:“什么人?”
湘虞把季和雅昨晚跟自己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又问:“季叔,他们说的四少爷是什么人?”
“拓博家的小少爷,拓博北鹰悄悄地来了。不过没事,我们有准备。”季同舟说着,目光从湘虞的脸上飘过落在察哈的脸上,两个老家伙相视一笑。
湘虞顿时明白了,指着两个人说:“啊哈!你们有事瞒着我!”
察哈爽朗地笑道:“瞒着倒是没有,只是怕走漏了风声没敢多说。湘虞姑娘放心,他们起了坏心,我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好吧,不吃亏就好,我乐得清闲呢。”湘虞也笑了。
察哈又看了一眼萧越寻离去的方向,颇有点感慨的说:“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也该回去啦!”
湘虞忙问季同舟:“我们给察哈叔叔的粮食准备好了吗?”
季同舟神秘一笑,低声说道:“放心,都安排好了。”
湘虞一看季同舟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定有蹊跷,当下也不多问,只说自己乏透了,要回去睡个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