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跟梁夫人很快达成协议,湘虞跟着莫氏回将军府。
野利长宁日常起居的地方改成了往日野利大将军用的前院,湘虞收拾好行李之后来寻野利长宁辞行。
正在看府中账册的野利长宁抬头看见湘虞在廊檐下同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说话,便起身出来。
湘虞把跟梁夫人签好的契约拿给野利长宁看:“季叔把货物都备齐了,我稍事整顿之后便又要去大梁了。”
野利长宁看过契约后,什么也没说,只折叠起来还给湘虞,轻声说:“去吧,自己要多保重身体。银子是赚不完的。”
“将军府的庶务繁杂,你也要保重。”湘虞说着,又环顾左右,阔朗的大厅里没有第三个人,窗子开着,廊檐下以及院子里的情景也是一览无余。
“你是想问梁夫人的事情吧?”野利长宁笑得风轻云淡。
“我想知道你具体的打算。”湘虞低声说道。
野利长宁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只管赚银子,那些朝堂上的事情最好不闻不问。”
湘虞看着野利长宁晦涩难明的眼神,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但是他不说,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轻声叹道:“你一定要小心。”
野利长宁点了点头,沉默良久,方慨然叹息:“有人想要借机打压我们部族,母亲不想坐以待毙,而我——只是想要保住我父兄用鲜血和生命换下的这片基业而已。”
湘虞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湘虞回到图虞之后把这一千万两银子分成三份,一份让季同舟安排管事去各部收购能够带去大梁的货品,一份给安图充作军费;另外的四百万两拿来扩建湘宁城和工坊。
安图觉得这样安排有些不妥,湘虞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钱到了我的手里,怎么花我说了算,湘宁城和工坊是我们虞美人商号的根基,只要把根基建好了,生意才能做大做好。”
秋高气爽的九月,季和雅跟姬朝耕在季同舟和长生天的见证下结为了夫妇。因为姬朝耕无父无母是一个流浪侠客,他们的婚事便完全按照图虞部的规矩办的。季同舟作为岳父对拿不出任何聘礼的姬朝耕表示一定程度的不满,为了表达不满他提出一个看上去很无理的要求——姬朝耕入赘季家。连季和雅都没想到姬朝耕完全没有意见,当场就改了口。
这让湘虞以及季同舟等人全都目瞪口呆。
季同舟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平日里虽然放养,但却也是真心疼她。此后全部身家都给了姬朝耕,实际上还是姬朝耕赚了大便宜。事后湘虞就此事总结出一个道理——若是想得到什么,就一定得放得下身段舍得出脸面。
“阿虞,我们这次能赚多少?”季和雅兴奋地问。
“你猜?”这次湘虞来大梁,带上的货物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骑兵卫队足有五百人。按照湘虞心里的那笔账,把这批货物变成银子再变成瓷器丝绸茶叶等运回白高以及白高以西的那些小部落小国家去,至少能赚一千万两。
“我才不猜呢!我去烤羊去。”
湘虞笑了笑,对旁边的姬朝耕说:“我真是羡慕她。”
“但是你永远变不成她。”姬朝耕说着,往火堆里加了几根干柴。
“你什么意思啊?”湘虞扁了扁嘴巴,老大不乐意的哼了一声。
“别生气啊,我的意思是说——她的快乐源自她的简单。而你,是一个复杂的人。”姬朝耕笑道。
湘虞认真想了想这句话,不得不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就是太复杂了。”
“容之的心里一直有你,只是你总是时冷时热的,让他无所适从。”
“你知道你跟他的区别吗?”湘虞笑着反问。
姬朝耕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我跟他最大的差别就是他要的跟我要的不一样。但这事儿不能怪他,我无父无母走到哪里都是一身轻,而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好吧。”湘虞觉得自己面对如此通透之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吃肉啦!”季和雅举着一只烤羊腿跑了过来坐在姬朝耕和湘虞之间,先用刀子割下一块给湘虞,然后把剩下的羊腿都给了姬朝耕。
“啧——就这么区别对待啊?”湘虞仰头看着夜空的繁星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喂我。”季和雅完全没听见湘虞的感慨,只朝着姬朝耕撒娇。
姬朝耕果然拿自己的短剑割了烤羊腿,把一片一片的肉送到季和雅的嘴边。湘虞看着他们俩恩爱的样子,郁闷的起身去另一边找兄弟们一起喝酒去了。
在进入大梁境内的前一个晚上,湘虞把早就准备好的大梁衣服拿出来给众人挨个儿发下去,并号令大家明天一早务必换上。
护卫队长纳闷的问姬朝耕:“为什么要这样?白高跟大梁这几年一直交好,并没有开战的迹象啊。”
“郡主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她自然有她的道理,不要问那么多了。”
“好的。”护卫队长是姬朝耕打趴下的人,游牧民族尚武,这些人都对姬朝耕很敬服。
商队进入大量境地之后又走了十来天,终于到了太平镇。湘虞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姬朝耕去雇货船,留下季和雅跟护卫们看着货物。走的时候湘虞一再叮嘱季和雅遇事要沉着,千万别生事,但当她回来的时候,却远远地看见护卫们跟一帮人都打成一团。
“湘虞,你先找个地方躲好!”姬朝耕话音未落,人已经纵身飞了过去,同时拔剑出鞘,挡住了跟季和雅对打的那个人的长剑。
季和雅看见姬朝耕,兴奋地喊:“你回来啦!快帮我杀了这个孙子!”
“去后面找湘虞!”姬朝耕一边攻击对手一边喊道。
季和雅忙应了一声朝姬朝耕来的方向跑去,却远远地看见湘虞的脖子前面横着一柄利剑,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最让她心惊颤栗的是那个男人脸上带着的那个鹰纹面具。
“拓博北鹰!”季和雅吓得顿住了脚步,傻在当场。
“阿雅,别过来!”湘虞大声喊着。
“拓博北鹰!这里……这里是大梁,你别乱来!”季和雅手中弯刀指着拓博北鹰。
拓博北鹰冷笑道:“你们才别乱来,我稍有不慎,她就没命了。都给我住手——!”
季和雅看见拓博北鹰的手臂僵了一下,湘虞的脖子上便已经渗出了血珠,于是她疯狂的朝着身后厮打在一起的人喊:“住手!都住手!”
姬朝耕听见季和雅的声音率先收手,往后纵身跳出好远方转身看见湘虞被劫持了,一时大惊失色,也跟着大喊了一声:“住手!都别打了!”姬朝耕这一声吼用了内里,声音震天。打成一团的众人都莫名其妙的收手,齐刷刷的看着拓博北鹰和湘虞。
湘虞看着自己那些受伤的护卫,还有季和雅身上的血渍,咬牙说道:“你想要的人是我,放他们走。”
“你只要乖乖地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拓博北鹰平静的说道。
湘虞知道自己人多,还有货物,硬拼是拼不过的,于是答应着:“没问题,我跟你走。”
“让你的人都让开,退到一侧。”拓博北鹰警惕的目光锁定姬朝耕,他一眼就看出这个持短剑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阿虞!你不能跟他走!”季和雅焦急的喊着。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湘虞是怎么耍弄过拓博北鹰,此时她若是落到这个狠辣的男人手里,肯定是要被大卸八块的。
湘虞皱眉盯着季和雅的眼睛,沉声说道:“阿雅,这些货干系着我们整个图虞部的将来,你务必给我送到杨永的手里。其他的都无需担心。”
“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季和雅说着就往前冲。
“阿雅!”姬朝耕忙一把抓住季和雅的手臂,低声劝道:“别冲动!”
“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个大魔头!湘虞落到他的手里不会有好的……”季和雅挣不脱姬朝耕的手,急的哭了。
“姬大哥!帮我照顾好阿雅和这批货!”湘虞朝着姬朝耕挤了挤眼睛,唇角含笑。
姬朝耕略略迟疑了一瞬,方点头应道:“你放心!”
“走!”拓博北鹰一把扛起湘虞,又把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哨,一匹黑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踏着一滴血渍跑了过来。拓博北鹰纵身上马把湘虞横在身前的马鞍上,策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