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耕不在秦家,秦家这三进三出的院子对季和雅和杨永来说就是自家的场院,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俩人在屋顶上转了一圈儿,先在秦母的屋顶听了半晌,只听见青姨娘跟秦母说了几句家常过日子的账目便各自睡下了,杨永要走,季和雅拉着他说去秦裕的书房瞧一眼。
“这样不好吧?”杨永伏在屋顶不肯走,低声劝季和雅:“秦公子是个坦荡磊落的读书人,我们怎么好去偷听他的墙角?”
季和雅小声说:“你不知道,自从搬到这里,秦家那老妇人便给儿子的书房塞了两个俊俏的大丫鬟,其中一个叫锦书的颇有几分姿色,还读过两年书。这样的人在他身边,难保有个什么。我们得替阿虞盯着他,不然吃亏的可是咱们家阿虞。”
杨永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便跟季和雅一起去秦裕的书房院西厢房的屋顶上猫着。
秦裕的房里还亮着灯,灯光把他的身影投到窗户纸上,比往日更觉高大了几分。杨永安静的看了一会儿,悄声说:“秦公子的倒是一个读书上进的人。朝廷下个月开恩科,想来他这回必定高中的。我们走吧!”
“等下。”季和雅忙说,“瞧见那个丫头没?那就是锦书。”
杨永扭头看去,果然见一个穿着水红衣裙的女孩子端着一个托盘从南屋出来进了秦裕的书房。
“走!”季和雅说着,便起身轻着脚步去了书房屋顶,悄悄地掀开瓦片往下看。
杨永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什么异常,便也跟过去跟季和雅一起往下看。
“公子,夜深了,我做了宵夜,您先吃一口吧。”锦书把托盘放在旁边的几上,温言软语地劝着,“如今虽然春深,但夜里依旧是冷的。您即便不饿,吃一口暖暖身子也好。”
秦裕的目光依旧留在书页上,淡淡的说:“东西放那里,你先下去吧。”
锦书走到秦裕身边,又劝:“如今科考在即,公子日夜温书也实在辛苦,可别熬坏了身子。还是先吃口东西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秦裕终于抬头,皱眉看着锦书,低声呵斥道:“出去!”
“公子……”锦书不但不出去,反而伸手捏上秦裕的肩膀。
“滚!”秦裕挥手把锦书推开,厉声喝道:“我不是说过不叫你不许进来吗?你是忘了我的话了?!”
锦书忙屈膝躬身,委屈的说道:“主母娘子叮嘱奴婢照顾好公子的饮食起居,奴婢不敢偷懒。不然,主母会打死奴婢的……”
秦裕冷笑道:“母亲会打死你,难道我就不能吗?你若再啰嗦,我明日便找了个牙婆子来把你卖了!”
“公子!你不能这样绝情啊!”锦书立刻跪下,双手抱住秦裕的腿,哭道:“奴婢倾慕公子已久,不求名分,只求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怎能如此绝情啊!”
“母亲叫你来服侍我,不是让你来打扰我!今日科考在即我不想多生事端,可你偏不让我清净。你说,在母亲的心中,我的科考之路跟你相比,哪个更重要些?你若再不滚出去,我这就叫人来把你绑去柴房,明日一早就打发了你。”秦裕说着,一抬腿把锦书蹬到一旁。
锦书不敢再放肆,便抹着眼泪出去了。秦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坐回去继续读书。杨永见状,便拉了季和雅一把,示意她赶紧的走。季和雅把瓦片无声的码放整齐方跟杨永两个人先后离去。
湘虞一早醒来便看见季和雅趴在自己的枕边,瞪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于是无奈的笑道:“你是要吓死我呀!既然起身了为什么还趴在这里!”
“我昨晚去替你看你的秦公子了。”季和雅故作神秘的笑着。
“你到底还是去了。”湘虞自然是知道季和雅去干什么了,于是推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问:“可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我昨晚看了一出好戏。”季和雅说着,凑到湘虞的耳边悄声絮叨起来。
湘虞听完,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这个人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大半夜的上前献殷勤,他竟要把人家卖了去。”
季和雅扁了扁嘴巴,哼道:“这姓秦的还算不错,知道洁身自好。就是他那母亲太可恶了,居然往儿子的书房里送美婢,安的什么心呢!”
“她的意思很明显啊——她觉得她儿子大了,身边肯定少不了女子。与其让他心里惦记着别人,不如她自己物色一个听话的送过去,也好让她的儿子收收心,好好读书上进。”湘虞说着,又把被子拉高躺回了枕上。
季和雅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生气的拍着床边喊道:“她这是防着你呢?!”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仆妇陈嫂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被格桑拦在了外间。
“什么事这么慌张?”季和雅从屏风之后转过来,不悦的问着陈嫂。
“钱姑娘闹起来了……正在那里哭呢!”陈嫂为难的跺脚。
季和雅纳闷的问:“好好地她哭什么?谁欺负她了?”
陈嫂一脸为难,吱吱呜呜的说:“她……她哭着要宁公子还她清白呢!”
“什么?!”季和雅听了这话立刻兴奋起来,“你的意思是长宁公子……长宁公子把她睡了?”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呀!”陈嫂无奈的跺了跺脚。
“走!快去看看。”湘虞已经听了个明白,自己穿上衣服出来,急匆匆的拉了季和雅往外走。
季和雅是个不怕事儿大的,一路走还一路笑道:“阿虞,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办喜事了?”
湘虞忙拉了季和雅一把,小声叮嘱道:“闭嘴。等会儿见了钱姑娘你可别胡说八道的,惹恼了她,钱家这棵摇钱树可就倒了。”
“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季和雅满不在乎的说。
湘虞一下子想起之前这憨货说自己怀了孩子的事情,忙住了脚细细的叮嘱:“大梁女子最重名节!他们的圣人有句话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这张嘴若是把这些事嚷嚷出去,可不是要了钱姑娘的小命儿吗?”
季和雅立刻嚷嚷起来:“这是什么圣人啊?胡说八道的什么狗屁道理!天大地大活着最大!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的?人死都死了,要个名节作甚?”
湘虞无奈的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或许可以去找秦裕问问。听他好好地给你讲一讲圣人道理。不过今日之事,你把嘴巴给我闭上,一个字都不许胡说,懂了吗?”
“我……”
“杨大哥!”湘虞朝着身后喊了一声,“把阿雅给我看好了。”
杨永答应了一声过来要拉着季和雅走。季和雅忙满口答应:“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不说,我一个字都不说!我保证。”
湘虞看了一眼杨永,默默地转身疾步朝菱香榭走去。
菱香榭里,七零八落,可谓一地鸡毛。
野利长宁长发散乱衣衫斜披在肩上,侧身在外间的椅子上坐着,以手肘撑着桌子,手指捏着太阳穴不停地揉捏着,长吁短叹。桌上杯盘狼藉,地上零落着绸衫鞋袜,里间屋里传来女子嘤嘤的哭声。野利长宁不耐烦的朝屋里厚着:“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别哭了!”
湘虞一看这情景,就知道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便回头看了杨永一眼,使了个眼色。
杨永拉了季和雅说:“阿雅,我昨天跟一个渔家定了一篓子鱼,我们早些去选,不然那剩下的都不新鲜了。”
“买鱼嘛,你让厨房的人去就行了。”季和雅只想留下来看热闹。
“哎呀,她们不中用!走了走了。”杨永硬拉了季和雅出去了。
陈嫂见状也悄悄地退到门外守着,不许其他人靠近这里半步。
湘虞走到野利长宁跟前,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转身往里间走去。
里屋床榻的帐幔散着,钱瑶芝躲在里面嘤嘤的哭。湘虞走过去掀开帐幔看见她穿着雪白中衣抱着双膝坐在床角里抽泣,长发散乱在肩头也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再没有平日里那鲜艳明媚的模样。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拿了一件外裳过去给她披在肩上,劝道:“瑶芝妹妹,别哭了。这事儿已经发生了,哭也没有用。你究竟是怎么个想法只管跟我说,我都按你说的办。”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事儿要是被祖父和父亲知道了,我一定会被打死的!”钱瑶芝哽咽道。
湘虞忙说:“那这事儿就先别让你祖父和父亲知道。我们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你被打死呀!”
“那你们就当这儿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好好地一个女儿家……我好好地一个女儿家……呜呜呜……”钱瑶芝说着,又抱着脑袋哭起来。
野利长宁恼火的闯进来,指着钱瑶芝说:“你好好地一个女儿家?我还好好地一个男儿家呢!我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如今被你占了便宜去,你还在这儿委屈!”
湘虞一听这话赶紧的起身骂道:“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