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长宁见着湘虞，心里压着的那股委屈一股脑冲上了头顶，指着钱瑶芝说：“你自己说！昨晚是不是你把我灌醉了？是不是你勾引我？我……我哪里想到你酒量那么好，把我灌得不省人事，我一觉醒来就睡在这里了，我……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我怎么可能跟你喝酒？这都是你算计我！你还有脸哭？！”
“我……我只是喜欢你罢了！我……我哪里想到你喝醉了酒会这样——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钱瑶芝哭着下床，要去撞头。
湘虞气的跺脚，大声喊道：“你们俩别闹了！再闹我也不管了，你们就闹到大街上去吧！”
钱瑶芝立刻止了哭声又坐回床上，野利长宁也闭上了嘴巴转身坐回椅子上气哼哼的别开视线。
“瑶妹妹，你说你喜欢长宁，可是真心话？”湘虞问着钱瑶芝。看着钱瑶芝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湘虞又问：“即便是发生了这些糟心事儿，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我……”钱瑶芝偷偷地看了一眼野利长宁，点了点头，低声说：“我愿意的。”
湘虞一拍手，笑道：“那好，我这就去备了聘礼上你家去提亲。”
“什么？！”野利长宁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嚷道：“哪儿跟哪儿就去提亲了？你问过我没有？”
“我还用问吗？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昨晚你……”湘虞恶狠狠地瞪着野利长宁，抬头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敢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我……”野利长宁还想要说什么，被湘虞凌厉的眼神给压了下去，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湘虞回去又安慰了钱瑶芝一番，见她情绪渐渐地平复了，方喊了丫头端洗脸水进来伺候梳洗，又叫格桑把自己新做的衣裳拿来给她穿戴整齐，拉着她的手回白玉轩去一起吃早饭。
饭后，湘虞把季和雅找回来，让她陪着钱瑶芝去园子里逛逛，又悄声叮嘱她不许乱说话。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出了门，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旁边的格桑说：“你去把各样点心装个食盒带上，咱们去积翠堂。”
积翠堂里，气氛凝重。院子里那片翠竹都安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平日伺候的两个小童都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商号里几个跑腿的伙计都一溜儿站在墙根儿。见湘虞来了，几个人都躬身施礼。
“你在外面守着，闲杂人等都不许进来。”湘虞从格桑的手里接过食盒，自己进了屋门。
野利长宁回来之后也没梳洗，依旧散着发在平日喝茶的坐榻上歪着，一脸的郁闷。
湘虞进来后也不说什么，先把食盒放在茶案旁边，然后取了银铫子装了泉水来放在小炉上烧，又去橱柜里寻了油茶来放在茶案上，再把茶具一一拿过来摆好方理了理衣裙款款落座。
“你来干什么！”野利长宁不高兴的转过脸，撇开视线不看湘虞。
湘虞把食盒打开，一边把里面的点心拿出来摆在案几上，一边哼道：“我来干什么？我来给你送吃的！”
“你一心向着旁人，还管我的死活？”野利长宁回头委屈的扫了湘虞一眼，依旧背对着她。
“你为了我被你父亲赶出家门，有家不能回。我若是不管你的死活，还是个人吗？”湘虞看银铫子里的水开了，便拿了帕子垫着提下来把热水注入茶瓶内。
“你管我的死活？你管我的死活把我往旁人怀里推呀？”野利长宁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我看你的心都被姓钱的给诳走了！一心只像着他们！”
湘虞好笑的叹道：“你讲点良心好不好？你都把人家姑娘那样了，我……我还得帮你安抚佳人，我这还不是向着你？若是阿雅在别人那里吃了这样的亏，我早拿着刀子去找那人算账了！我不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算是我白活了！”
野利长宁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但想想还是觉得委屈，便盘了双腿一本正经跟湘虞解释：“昨晚的事儿真不能怪我！她要行酒令，我只能依她，可谁知道她却耍赖，不管输赢都让我喝酒。我想着她是你带了的客人，便只能依着她，可谁知道喝了两壶酒之后她又换了法子喝，我生怕自己喝醉了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就拉着她一起喝。可谁知道她酒量那样好，喝来喝去，我就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觉醒来就睡在她床上……她非说我毁了她的清白！天地良心啊！我昨晚都醉的连亲娘都不认识了，我能把她怎么样啊！”
湘虞把茶瓶的水倒进茶盏里，拿了茶筅轻轻地打着盏里的茶，慢慢的问：“听你这么说，是她一门心思的算计你了？我也纳闷的很，按理说你也是生意场上混久了的，怎么就着了一个小姑娘的道儿呢？”
“我还以为她就是一个被家里人骄纵惯了的小丫头，哪里知道她竟有这样的心机？”野利长宁说着，伸手拿了一块点心狠狠地咬了一口。
“之前我们在瓷都的时候，她就对你有些意思了。连阿雅都能看出来，你会不知道？你明知道人家对你有意思还跟人家赌酒，还说自己不愿意？”
“我……”野利长宁被湘虞抢白得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拍着茶案说：“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娶她！”
湘虞把茶盏递过去，叹道：“你不娶她，她只能去死了。她死了，我们跟钱家的仇就大了！你好好想想这桩买卖划得来划不来？”
野利长宁缓缓地点了点头，喝了两口茶才回过神来，又瞪圆了眼睛反问：“你把我的终身大事当成买卖来盘算？”
湘虞自己也喝了一口油茶方笑道：“你对那丫头没什么情谊，所以就当是一桩买卖喽？难不成你对她动了真情？”
“我没有！我才没动什么真情！”野利长宁梗着脖子吼道。
“既然你不喜欢她，那你何必这么动气？不喜欢便是不在乎，不在乎便是可有可无。再者，看钱姑娘这么喜欢你，以后肯定对你百般顺从，说起来你是捡了个大便宜了，还嘟噜个脸好像谁欠你八百吊似的作甚？”湘虞说着，又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原本还为你担心，过几天我跟他们回图虞部，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遇到事情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如今倒是好，跟钱家定了这门婚事，不怕他们不照顾好你。我也可以放心些。”
“你……你是为了这个才想去钱家提亲的？”野利长宁瞪大了眼睛。
“是为了这个，更是为了你的幸福。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总不能一直一个人，钱姑娘对你一心一意，钱家兄弟三个我们也都见过，是正经的生意人。我也看出来了，你虽然还没有爱上钱瑶芝，但你也不讨厌她——你别急着否认，你若是讨厌她，谁又能强迫你昨晚陪着她胡闹？你那性子我还不知道？连你父亲的鞭子都不怕，你怕谁？”
野利长宁听了这番话，肚子里的气又消散了，腰身也垮了，低着头不说话。
屋子里安静下来，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捧着一盏茶发呆。
其实野利长宁的指责，湘虞有那么一点茫然。即便之前无数次他曾经说想跟自己在一起，她也只是把那些话当成调侃，当成无聊日子里的一点调剂。从没像今天这样，眼神冷静而热切，像是一把火，热辣辣燎过自己的心头。
“阿宁。”湘虞以亲昵的方式轻声唤着野利长宁的名字，侧身看着窗外的天空。
“干嘛？”野利长宁抬头看着她，语气里是老大不乐意，但听到这样的称呼目光却是暖暖的。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湘虞缓缓地眯起了眼睛，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但依旧比不上草原上的天空明净，透亮，连云朵也仿佛少了几分灵气，呆呆地缀在那里一动不动。
野利长宁仰头把茶全部倒进口中，缓缓地咽下去之后，方说：“怎么不记得？那天我去蹭酒喝，就被你灌醉了带到客栈去了。你这臭丫头真是老谋深算！”野利长宁说着，隔空点了点湘虞的脑门。
“所以呀——我认识你，就是冲着你的身份去的。说白了，是我一开始就算计了你，并且以后所做的一切都带着一定的目的。记得你的母亲对我防范的紧呢！是不是？”湘虞自嘲的笑着眯起了眼睛。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嘛。而且，我是心甘情愿被你算计得。”野利长宁说着，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往案几上一放。
“你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我算计？”湘虞笑眯眯的看着野利长宁，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又提醒：“可别说是因为喜欢我，这个理由我是不会相信的。”
“美得你！那个时候你瘦的跟一把干柴似的，我才不会喜欢你。”野利长宁想起往事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是啊，那个时候你跟我在一起也是觉得我有利用的价值，对吧？”湘虞也把茶盏里的茶一股脑倒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下去之后，方叹道：“所以，你要好好地珍惜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