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扯到她!”野利长宁不满的斜了湘虞一眼。
“她对你的感情是那么纯粹,没有掺杂一丝利益关系。喜欢就是喜欢,没有条件也不需要条件。她甚至不知道你的家境如何就已经那么喜欢你了。这是多么可贵的感情呀?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野利长宁仰头看着雕梁画栋,悠悠的吹了一口酒气,缓缓地问:“你对秦裕,是不是也这样?”
湘虞挥手在野利长宁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说你的事儿呢,少往我身上扯!”
“你是心虚吧。”野利长宁挨了打,却开心的笑了。
湘虞看着他笑,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长宁,我跟你说说我在北金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吧。”
“之前我一直问你。你就是不肯说,总是推三阻四的。今天是怎么了?”野利长宁收了笑容,纳闷的看着湘虞。
“今天心情好,我就跟你说说吧。”湘虞起身,走到对面的桌上拿起酒壶晃了晃,知道里面有半壶酒,便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小口,然后转身回来继续说:“那次我被萧越寻掳走直接送到拓博北鹰的军营里,拓博北鹰跟我说,让我嫁给他,做他的女人,他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一切。”
“呸!”野利长宁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他以为他是谁呀?不过是个瞎了眼的莽夫而已。”
“你现在是这么说,可当时我人在他的手里,他想要怎么样不行?我有反抗的余地吗?”
野利长宁默然,这件事是他心头之痛,此时由湘虞嘴里说出来,无疑是往他伤口上再戳一刀。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其实应该答应拓博北鹰不应该跟他对抗的,可当时我却抱着必死的决心给了他一句话:我这个人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唯独感情不能交易。当然我这是说大话了,后来我能从北金逃出来,除了阿雅深入虎穴救我之外,我也是对他虚与委蛇,哄着他喝醉了酒,又放了一把火,才得以逃出。之后又在姬朝耕的帮助下摆脱了拓博家的追兵,一路逃到了大梁来。”
湘虞说到这里停下来,自嘲地笑了笑,扫了野利长宁一眼,见他沉默不语方又说下去,“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我工于心计,精于谋算,无论做什么事情,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算好了一笔账,不赚个盆满钵满我是不会出手的。从我为你付酒钱到后面我们来到大梁跟钱逸之结交,跟赵越结交,我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所以我这个人最看中的便是纯粹的不牵扯任何利益关系的感情。就像瑶芝姑娘对你这样——嗳,你知道吗?我跟她说你被父亲赶出家门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时候,她哭着说会一辈子照顾你,保护你。阿宁,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真的很不容易。你能拥有瑶芝,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所以你得好好地待她,不要辜负她。你……要懂得珍惜。”
“你这样说我,让我珍惜。可你为什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你一双眼睛只盯着秦裕那小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珍惜我呢?”野利长宁撇了撇嘴,老大不乐意的哼道。
湘虞无奈的叹道:“阿宁呀!你说话要讲良心!我怎么就不珍惜你呢?我若是不珍惜你,我就赖上你,利用你对我的这点好感抓着你不放——我还会为你的终身大事操这份心嘛!”
男女之爱是自私的,只想占有且独占,容不得三心二意。而亲人之爱是无私的,一切只为对方打算。有些人之间就算是没有血缘做纽带,但依旧把对方当做最亲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怎么谋算,都会想到对方的感受和利益。
风中有沁人心脾的花香,而她的话她的声音更加令人心醉。野利长宁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全身的每个毛孔都被熨帖的舒舒服服,身子也轻飘飘起来,放入躺在云端。
湘虞又喝了一口酒,继续劝道:“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我也知道你不会在大梁过一辈子,你终究是要回去的。但钱家是生意人,身家清白,他家的女儿嫁去了白高国也碍不着两国的利益。说起来我反倒替她担心,将来她跟你回去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野利长宁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人就是喜欢瞎操心!多久以后的事情呢,你现在拿来说甚。”
“好好好,太远的事情我们且不理论。那我们商量一下该准备什么聘礼,好去钱家提亲呀!”
“不用这么着急吧?等几天再说呗。”野利长宁不情愿的说。
“再过些日子我便要跟着使臣回去了。我若不在,谁给你张罗这些事儿呢?”湘虞说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这操不完的心呐!”
野利长宁审视着湘虞的神色,看着她故作老成的样子不觉笑问:“阿虞,咱们在一起四处闯荡了一年多了,我的心事你难道还不知道?你是跟我面前装傻的吧?我觉得你巴不得我赶紧的娶个什么人,然后你就放心了,是不是?”
湘虞笑道:“这话有意思的很。你早日成家,我当然放心了。不过我又不是你娘,也没那么盼着你早日娶媳妇。”
“你占我便宜呢?”野利长宁立刻直起身子,伸手在湘虞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没大没小的臭丫头,敢拿我阿娘说话!”
“好啦!那个飞扬跋扈的野利小公子又回来了!”湘虞说着起身下榻,施施然离去。
对于提亲这样的事儿,湘虞并不内行。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找季婆婆商量,于是从积翠堂出来直奔了瑞萱阁。
季婆婆一听提亲的事儿,立刻来了精神替湘虞盘算起来,聘礼该如何准备,什么东西合适,什么东西不忌讳,这些她都知道。湘虞按照她的话列了单子,心里盘算着再找杨永来商量之后便可准备。只是这提亲的人总得找个有身份的。湘虞起初想到的是赵樾,季婆婆说赵樾虽然身份尊贵,但总归是大梁人。野利长宁是白高国人,男家的媒人最好还是白高国有身份的人。湘虞立刻就想到了季同舟,季婆婆摇头说还是安图首领更合适。
湘虞一想也对,季同舟虽然年长,又是图虞部的长老,但到底比不上安图这个地道的白高国人。再者,安图做媒人,回白高国之后见了野利夫人莫氏也更好说话。
议定之后,湘虞一边让杨永去准备聘礼,一边坐车去鸿胪寺下置的驿馆去找安图。
登基大典已过,安图和季同舟正准备着回去的事情,护卫来报有位姓虞的商女来访,安图知道是湘虞,便立刻起身相迎。湘虞进门寒暄之后,季同舟亲自关上房门,方问:“姑娘,有什么事你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罢了,怎么亲自来了?”
安图也问:“阿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是有一件事情比较为难,特意过来跟你们二人商量一下。”湘虞也不拐弯抹角的,便把钱瑶芝看中了野利长宁想要嫁给他的事儿实话实说了。然后又笑道:“我跟季祖母商量了一下,其他都好办,只是这提亲的人务必身份贵重才算是给足了钱家人脸面。”
季同舟想了想,说:“这倒是。那以姑娘的意思是让咱们首领大人出面?”
湘虞又谨慎的问:“还请季叔思量一下,这事儿是否妥当?”
季同舟细细的思量了一番,缓缓地说道:“按理说,以长宁公子的身份,这婚事算得上是国家政事,务必得上达天听。可如今长宁公子被大将军驱逐出家门,并有话在外,说若非大将军去世不得入家门,如今他又流落在大梁国,他的婚事自作主张也没什么。可既然要接亲,他的身份就不好瞒着钱家,否则将来若有个什么,人家岂不说咱们骗婚?”
湘虞恍然叹道:“这倒是!怪我疏忽了。”
安图想了想,又说:“他钱家也不是什么官宦之家,商人随着商路通四海,女儿嫁给我白高国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况且长宁公子被父亲驱逐,想来十年八年也回不去的。如今就算是在大梁安家了,算起来他们也不吃亏呀。”
季同舟点头说:“首领大人说的也是,我们就跟他实话实说。若他家还愿意嫁女儿,那我们也安心了。”
“那我回去再问问钱瑶芝?我把长宁的身份如实相告,如果她还愿意嫁,那咱们就得向钱家提亲了。”
安图笑道:“需要我做什么,阿姐尽管说。我不无听从的。”
“好,我安排好了便让老杨来说一声。到时候我在虞园摆好酒宴,请了钱家主母娘子和钱逸之一同前来,你跟季叔两个人也过来,咱们把这事儿议定了,我也好放心的跟你们一同回去。不然留长宁一个人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
安图点头称是:“阿姐思虑的极是,若跟钱家定亲,长宁公子自有钱家照顾,我们自然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