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定此事之后,湘虞便告辞离去再回虞园,进门便把钱瑶芝叫到跟前,关了房门把长宁的事情细细的说给她听。
原本湘虞还以为钱瑶芝会吓得退缩不敢再说嫁给野利长宁的话,却不料这姑娘听得眼泪汪汪,指天发誓说这辈子一定会对长宁好,一定会把他当最亲的人,护他一辈子周全。
看她这样,湘虞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攥着她的手连声说:“若是他以后敢欺负你,我帮你抽他。”
“阿虞,你是准备要上我家提亲了吗?”钱瑶芝殷切的问。
湘虞伸手揉了揉钱瑶芝圆圆的脸蛋儿,笑道:“提亲肯定是要提的。但提亲之前咱们还得把你大伯娘和大哥请过来,把长宁的事情说给他们听,确定他们同意了,我才好请了媒人带着聘礼上门提亲呀。”
钱瑶芝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不过瞬间,慌张便被决然代替,她反手攥住湘虞的手,说:“他们不同意,我也是要嫁给长宁的!”
“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湘虞心想长宁能得到这样一个姑娘的心,也算是值了。
两日后,细雨微风的天气,虞园里的几棵樱花正是怒放的时候,雨润繁花,摇摇欲坠,正应了那句“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名句。
湘虞头一天晚上亲自写了帖子,这日一早便让让杨永送到钱逸之手上。然后又跟季和雅两个人去厨房张罗了大半个上午,预备了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又命人把菱香榭里里外外都收拾了 一遍,插花焚香,以待贵客。
钱逸之陪着母亲钱周氏坐车至虞园门口,便见野利长宁亲自站在那里 迎接,于是忙上前拱手见礼,朗声笑道:“有劳宁公子亲自迎接,真是愧不敢当啊!”
“钱兄客气了,这不是还有伯母嘛。”野利长宁朝着钱周氏躬身施礼,朗声说道:“长宁恭迎钱家伯母。伯母请。”
钱周氏非常高兴,忙抬手笑道:“宁公子太客气了!请,请!”
野利长宁引着钱周氏和钱逸之进了园门一路往湖边走着,又笑道:“因砸国丧,不宜铺张,所以今日只有小酌,并无戏乐,还请伯母见谅。”
“这是自然。我们虽然不是勋爵官宦之家,也是要守规矩的。”钱周氏对野利长宁的话很是赞许,又扭头叮嘱钱逸之:“宁公子是个细致周到之人,你有这样的朋友,我和你父亲在老家过得也安心些。”
钱逸之忙笑道:“母亲说的是。宁公子心细如发,说话办事都是极周到的,我跟赵公子几个人都很敬服他。”
说笑之间便见一身葱绿色衣裙的钱瑶芝和烟紫色衣裙的湘虞并肩走来,钱周氏便笑道:“几天不见,我家瑶儿好像水灵了不少,果然是虞姑娘会调理人。”
湘虞上前行礼,笑道:“伯母说笑了,瑶芝妹妹本来就是仙姿卓绝的美人儿,哪儿是我能调理得来的。”
钱母拉着湘虞的手一路说笑着踏上菱香榭的台阶,湘虞说:“伯母,今日我还要给您引见两个人。”
“哦?不知是什么人?”钱周氏纳闷的问。
“是我在白高国的家人。”湘虞说着,上前挑起竹帘请钱周氏入内。
屋内,安图和季同舟早就喝茶等候,听着门帘响,两个人先后站了起来。湘虞便拉着钱周氏近前两步,为她介绍:“钱伯母,这是我阿弟,也是图虞部的首领。大量皇帝登基大典,他作为使臣前来朝贺的。”
“噢!原来是首领大人!小妇人失礼了!”钱周氏忙向安图行礼。
安图伸手虚扶了一下,笑道:“夫人不必多礼,这里是私人宅邸,旁边也没有大梁官宦,咱们就别论国礼了,只以朋友论辈分吧。”
钱周氏一听这话心中十分欢喜,忙笑道:“首领大人平易近人,可小妇人怎么敢放肆呢。”
“我跟夫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阿姐跟夫人却是熟识了。况且她在瓷都和姑苏都得钱家照顾,我这心里十分感激。所以今日是特意过来向夫人当面道谢的!”安图说着,转身抬手请钱周氏上座。
钱周氏推辞了一番之后被湘虞按在座上。钱逸之也跟安图和季同舟互相见礼,之后在钱母下手落座。安图又招呼野利长宁在自己身边落座,湘虞也拉着钱瑶芝坐在钱逸之母子对面,季同舟和杨永则分坐末席相陪。
奉茶毕,果品撤下,菜肴一样一样的端上来,酒杯里斟满了美酒。
安图率先举杯向钱周氏笑道:“钱夫人,我先敬您一杯。”
钱周氏忙举杯欠身说:“不敢当。”
众人一起举杯,各自饮下第一杯酒。之后安图分别以“幸会”和“以后我阿姐和长宁还要钱家多多照顾”为由,又敬了两杯酒。席间的气氛便渐渐地活络起来。
季同舟又也举杯敬酒,又夸钱瑶芝温婉大方,贤淑貌美。
钱周氏再看自家侄女娇羞怯怯的样子,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又因钱瑶芝之前就闹着去姑苏寻湘虞玩耍,钱逸之对这个妹妹的心事早就了然,便借机问野利长宁家中可有定下姻缘。安图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说起长宁公子的姻缘来,有件事情实在不好相瞒。长宁公子乃是我白高国权贵之后,他的父亲便是我们野利家族的大族主——野利大将军。”
此言一出,钱家母子顿时愕然。钱逸之心中暗暗地思量着,自从认识湘虞以来便几番着人打听他们的来路,只知道湘虞是一个部落首领的姐姐,却全然不知道长宁公子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野利荣的儿子。
席间半晌都没有人说话,还是钱瑶芝打破了僵局:“安图首领,我敬你一杯。”
安图举杯笑道:“钱姑娘客气了,应该是我敬你才是。”
“我这杯酒,是谢安图首领真诚以待。我先干了。”钱瑶芝说完,一仰头把杯中酒喝干,亮了亮酒杯,方放下去。
安图见状,也立刻把就喝干,笑道:“素来听闻大梁女子娇弱怯懦羞于见人,今日见钱姑娘却是爽朗大方,跟我白高国女子颇为相似。说起来也是咱们两家的缘分。”
“哎呀,真是没想到啊!”钱逸之长长的叹了口气,笑着站起身来向野利长宁拱手失礼,“原来我们叫了大半年的宁公子竟是野利公子。真是失敬,失敬啊!”
野利长宁忙起身还礼,叹道:“惭愧啊!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因我胡作非为被父亲赶出了家门让我自生自灭,我不敢再顶着家族姓氏丢人现眼罢了。”
钱周氏纳闷的问:“哟,长宁公子这般人品才华,怎么令尊大人还嫌你不长进呢?”
“夫人有所不知啊!”野利长宁苦笑摇头,自嘲道:“我家是武将人家,可我自幼体弱,长大连兵器都拎不动。所以在父亲看来就是个废物罢了。”
钱周氏笑道:“这话说也太偏坡了。俗话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武将家的儿子也不一定都是将军呐!”
“夫人说的是,但我父亲……嗳!身为儿子,我自然不能说尊长的是非。所幸我跟阿虞来大梁行商,也还能挣得一口饭吃,就不去想那些事情了。”野利长宁摇了摇头,自顾把杯中酒闷声喝了。
钱逸之看了一眼钱瑶芝,夹了一点笋丝给自己的母亲,又说:“话虽如此说,可公子将来还是要家去的。流落在外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呀!”
“也不怕钱兄笑话,我父亲当日赶我出来的时候便放了话,说只要有他在一日,便不许我回家。”野利长宁说完,又自顾干了一杯酒。
安图看看钱周氏的神色,再看看钱瑶芝那红红的眼圈儿,忙笑道:“哎呀,大丈夫自立于天地之间!不要揪着这些过去的事情不放了。来,咱们喝酒。”
大家都举起酒杯各自喝酒,之后季同舟又圆了几句场面话,又提到了回国的日子,湘虞便笑道:“今日请了钱家伯母和大公子来,也还有另一件事要托付。”
钱逸之忙说:“虞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但凡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就是了。”
“我是要跟着一起回去的。又因为这次运回的货物较多,所以我们商号的陈掌柜和阿雅也跟着一道回去,只留下阿宁和老杨在京城。我这一去总要半年多才能回来,所以还请钱公子和伯母还有钱姑娘帮忙照顾一下长宁。”湘虞说完,便向钱逸之母子拱了拱手。
“虞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长宁公子。”钱瑶芝微红着脸率先应了。
钱周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终是不好拒绝。钱逸之也满口答应着:“我们的生意有几处都合到了一起,虞姑娘回图虞对我们的生意也是大有裨益,我们照应长宁公子以及你们在大梁的生意也是应该的。”
湘虞举杯说道:“如此,我在这里先谢过了。”
“虞姑娘见外了。”钱逸之也举起了酒杯向湘虞敬了一下。
野利长宁喝了半杯酒之后,朝钱瑶芝使了个眼色便借故更衣起身从后门出去。钱瑶芝略沉了一会儿,便借口去洗脸,也从后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