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芝!”一个紫衫姑娘从旁边跑过来一把拉住钱瑶芝的另一只手臂,笑道:“我最喜欢芍药了!我家里也有十几株呢!你带我去看看你家的稀罕品种吧。”
“是卿蝶姐姐呀!我知道你家的芍药花栽的也极好,不过有个瑶池仙台的品种我敢说你家是没有的。”钱瑶芝笑道,“走,我带你去看!”
湘虞放开钱瑶芝的手,看着她跟那个叫卿蝶的紫衫姑娘一起跑远,淡淡的笑了。她才不在乎什么芍药花,此时她眼睛里看到的都是这些妇人姑娘们身上的穿着,关注着她们喜欢的衣裳样式以及新鲜的绣样儿,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自家的织坊下一季该出什么样的新品。
“虞姑娘,听说你是从白高国来的?”一个身穿绿袄裙的姑娘凑过来问。
“啊,是啊。”湘虞随口答应着。
“我听说白高国都是草原,那里的人整天吃羊肉喝羊奶,穿的都是皮毛,那里没有粮食也没有绸缎。是真的吗?”
湘虞忍不住笑道:“说这话的人定然是没去过白高国的。”
“阿虞!快来!你磨蹭什么呢?”钱瑶芝转身回来拉了湘虞,又向绿衣姑娘笑道:“倩儿姐姐,你也来呀!”
秦郑氏看着湘虞跟几个富家女孩儿一起跑去了芍药从中,便对钱周氏笑道:“这位虞姑娘的人缘儿真真是好得很。”
“是了,听我家大郎说,虞姑娘几个人跟秦家姐姐也有来往的。”
“倒不是跟我家有来往,是之前我家买了一个庄户院子,那院子原来的主人家儿跟她有些瓜葛。”秦郑氏原本也只是试探,听了钱周氏说知道湘虞跟季家的过往,便不再多说什么。
因国丧尚在,不宜大肆宴客。钱家主母心思灵巧,宴席上并不用大桌,只用小案几摆放在每个人的面前,茶盏酒杯,果品菜肴摆在小案几上,身侧身后都是盛开的芍药花儿,花香酒香茶香混在一起,既热闹又不失雅趣。大家按照身份年龄依次落座, 湘虞原本想去末席,不料钱周氏却拉了她在身边,又笑道:“不瞒诸位,虞姑娘是来自白高国的郡主,如今白高使臣在我大梁做客为天子登基祝贺,虞姑娘自然也是我家的贵客。实在不好怠慢了!”
湘虞能对外说的都对秦裕说,而秦裕对自己的母亲也从无隐瞒。所以对于湘虞的身份秦郑氏早就了然,便淡淡地笑道:“钱家妹妹这话说的有理,远来是客,何况是虞姑娘还是白高国的郡主娘娘。便是瞧在两国邦交上,她也应该坐首席。”
众人都满口称是,湘虞推脱不过只好挨着钱周氏落座。却不慎在弯腰时,脖子上挂的琉璃颈链从衣襟内滑了出来。钱周氏忙着招呼众人并没在意,倒是秦郑氏一眼瞄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湘虞原也没在意,只随手把琉璃莲花坠塞入衣襟之内,依旧跟众人寒暄说笑。
因没有管弦之乐,几杯酒之后大家便各自散开,三三两两各自说些闲话。湘虞跟这些妇人没什么好说的,便独自步入花丛,拈着一支金蕊白芍药嗅着花香。秦郑氏心中存着心思,便找了个机会走了过来,笑道:“虞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
俗话说爱屋及乌,湘虞因为秦裕的关系也没办法给秦母冷脸,更何况还是在旁人家,闹起来也只是让人看自己的笑话,只得把之前的怨气收起来,大度地微笑道:“刚才贪杯,有些醉了,便躲在这里来吹吹风,散散酒气。”
“我看你也没吃几杯酒,哪里就醉了呢?”秦母在湘虞面前站定看着她手里的芍药花儿,又说:“刚才我看见你的项链很是别致,那五彩斑斓的样子很是稀奇,不知能否细看看?”
“这有何不可。”湘虞说着,便抬手把项链从衣襟内拉出来,把莲花坠子托在手里给秦母看。
秦母走近前两步,在湘虞的手里细细的端详了半晌,方笑道:“这是五彩琉璃!果然是个稀罕物儿。”
“过奖了,因我忘了之前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此物的来历,家人只说是我身上一直带着的。”湘虞见秦母后退了两步,便把莲花坠子又塞进了衣襟内。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说什么体己话儿呢?”钱母周氏款步而来打断了秦母到嘴边的话。
“没什么,不过说两句闲话罢了。”秦母掩饰地笑了笑,又对钱周氏说,“钱家妹妹有所不知,虞姑娘现在的住处跟我们刚买的院子原本是一家呢。我们两家现如今一前一后的住着,说起来也颇有缘分。”
“还有这事儿?这可真是巧了!”钱周氏笑道。
湘虞笑道:“改日我做东,请二位夫人来小园中游玩一日。我那小园子可比不上这儿的花好,二位可别嫌弃。”
钱周氏早就听儿子说起过湘虞,又有瑶芝敲边鼓,心中对湘虞已经很是满意,她早就盼着儿子能够丢开之前的旧事认真娶个姑娘进门开枝散叶呢,听湘虞这般相邀,立刻答应着:“这便说好了,我可不是一个人——我要带上我家大郎和瑶芝一起去。”
秦郑氏知道自己儿子一心都扑在眼前这个番邦女子的身上,实在见不得钱周氏对她如此热情,便寻了个借口找旁人说笑去了。钱母便拉了湘虞悄悄地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悄悄话儿?见我过来,还支吾起来了。”
湘虞如何不知钱母的心思,便笑道:“刚秦夫人说我们两家的院墙有一块儿塌了,问我如何修缮,还说想要把院墙再加高三尺呢。”
钱周氏纳闷的问:“加高三尺?她这是防着谁不成?”
湘虞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想必她心里是怕了我们这些人,况且我们这边也的确是人多事杂。她有所防备也是常理。”
“既想着跟我们打成一片发财,又嫌弃我们身上的铜臭味。这些读书人家真是有趣的很!”钱周氏说完,又攥了攥湘虞的手,劝慰道:“好孩子,你不必理会这些。你若有什么烦心事儿不好出面,就打发人来跟我说,我不在京,我家大郎是一直都在的。”
“多谢夫人厚爱。”湘虞忙拱手屈膝行了个礼,又笑道:“钱公子为人和善,宅心仁厚,已经帮了我不少了!些许小事可不敢劳烦他了。”
“你这话说的见外,且不说交情,单说两家的生意往来,有什么事情能帮也是要帮的。走吧,这里风大又背阴,不宜久站,咱们喝杯热酒暖暖身去。”钱周氏笑呵呵的拉着湘虞的手回席间去。
在钱家花园子里闲散了半日,听那些无聊的人们互相攀扯许多闲话,让湘虞纳闷的是秦母郑氏一改往日的冷脸,总是找机会跟自己说话,总是问些自己家里的事情,湘虞心中甚是纳闷又不好明问,只得胡乱找些话搪塞着。至午后申时大家方散了,各自上车回家。
钱瑶芝拉着湘虞的手不肯松开,湘虞知道她心里倾慕着长宁,便笑道:“要不,你今儿跟了我去,也去我家那小园子里逛逛,明儿再回来。”
“伯母?”钱瑶芝回头看钱周氏。
钱周氏笑道:“你们小姐妹情谊深,见了面就分不开。可是虞姑娘忙着呢,哪有功夫陪着你瞎闹呢。”
湘虞笑道:“不妨事的,我这几日也没什么好忙的,正想找个人陪着我一起玩呢。”
“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去玩两日吧。”钱瑶芝说完便开心的上了湘虞的车。
且说秦母郑氏上了自家马车后边若有所思的靠在车壁上不说话,青姨娘见状,便小声问:“姐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秦母摇了摇头,又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青姨娘,低声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儿?”
“当年什么事?”青姨娘纳闷的问。
秦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恨恨的说:“当年老爷迷上那个青楼的贱人非要给她赎身,典卖了家里大半的产业,最终那贱人还是让旁人给弄走了……”
“这事儿我记得,那个叫樱红的贱人是让姓楚的药商给赎身带走了。之后便再无音信,老爷为此一蹶不振又迷上了赌钱。然后我们的家业……就一败涂地。”青姨娘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可知道,我们秦家的产业当时都卖给谁了吗?”
“好像也是一个姓楚的,难道……”
“没错,就是给那个贱人赎身的药商!我想,这根本就是人家给我们设下的一个圈套!先弄了个娼妓来迷惑老爷,算计了我们的家产之后再打击他的斗志,让他一蹶不振……我们家就这么被人家给算计得山穷水尽了!”秦母咬牙切齿地说道。
青姨娘却纳闷的问:“姐姐怎么忽然想起这些旧事来了?”
“今日我从那虞丫头身上看见了一个物件儿,便猜想这个丫头或许跟我们的仇家有关。”
“哟,是什么物件儿?”
“一个五彩琉璃的莲花吊坠儿。当年我为了挽救这个家去找那个姓楚的药商谈判,楚家因见我是个妇人,便请入内宅相见,我记得那姓楚的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那女孩儿的脖子上就挂着一个五彩琉璃莲花吊坠儿,跟那丫头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