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世叔有一家商号叫湘虞绣坊,他们家的丝绸刺绣很受西蕃人以及波斯人的欢迎。我一直以为你们白高国的姑娘名字跟我们大梁人不一样,我以为你们叫她‘阿虞’那么她的名字就是‘阿虞’,所以我以为她姓野利,名虞,从没做他想。今日偶然听见秦裕叫她湘虞,可她为什么会改成这个名字呢?我有些弄不懂,所以想问问你。”钱逸之盯着杨永,目光里满是热切的期待。
杨一直不言不语,默默地听钱逸之说话的同时,也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直到钱逸之停下来,他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平静的问道:“钱公子,请问你世叔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丢失的时候,身上可有什么信物吗?”
“她闺名叫蕴儿,这个字,选自《般若心经》里的‘五蕴皆空’,我世叔姓楚,她叫楚之蕴。至于她跟家人走失的时候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儿……我就不知道了。”钱逸之说完又在心里搜刮了一遍,无奈他跟楚蕴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些了。
“她被季大哥捡回来的时候是昏迷的。醒来之后就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我们发现她的衣服内侧绣着两个字‘湘虞’便以为这是她的名字。另外,当时她的确是十来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算是华丽讲究,是大梁少女的穿着打扮。也因为如此,季大哥才对她格外疼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
“这就对了呀!蕴儿穿的衣服定然是自家绣坊做的,上面有商号的字样也是常理!”钱逸之高兴的说完,转而一想又颓然地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费尽了力气去退婚呢?”
杨永纳闷地问:“什么退婚?”
“我家跟楚家是世交,楚家妹妹周岁宴的时候,两家父母就为我们定了亲事。后来楚家妹妹在沙漠失踪,楚世叔便说婚约作废,可我念着楚家当初对我家的恩情,说要等楚家妹妹到三十岁……可前不久,我心中爱慕你们的大当家的,便求了父亲跟楚家退了婚约。可谁知道……嗳!”钱逸之又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可真是好事多磨呀!看来我还是得去楚家求婚喽!”
“嗳,钱公子,求婚的事情么……我劝你还是再等等。这认亲是一回事儿,求婚又是另外一回事。”杨永劝道。
“可在我看来这是同一件事儿啊!”钱逸之急切的说道。
杨永无奈的笑道:“钱公子,我们大当家的喜欢的是秦裕秦公子,我想这一点您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可如果她真的是楚家的女儿,那她跟我就是从小订了婚约的人,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呀!”钱逸之理直气壮地说道。
“钱公子,且不说您已经退了婚,就算婚约还在,您觉得我们大当家的是那种一纸婚约就能拴住的人吗?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再说,这认亲的事情还要进一步考量。毕竟这亲生父母可不是胡乱认的。”杨永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理智,可不想让这件事情成为湘虞个人姻缘的羁绊。
“老杨,你应该明白秦裕并非阿虞的良配。他们两个即便在一起了,凭着秦家主母的性子,阿虞也没有安静的日子可过。”钱逸之皱眉叹道。
“钱公子,我们大当家的脾气你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勉强她。在我看来,认亲是一回事儿,认亲之后你跟我们大当家的如何,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我相信钱公子是谦谦君子,不会以这件事情相要挟。”
“这是自然!我从没想过借此要挟,今日在秦家的宴席上我便一直寻找机会跟她说这件事,可是发生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没能插上话。这才一回来立刻跑来找你,先把事情问明白了再去说,也避免其中有什么差错让她空欢喜一场。”钱逸之沉声说道。
杨永又欠身说道:“公子如此周到细致,在下感激不尽。还请您赐教那位楚先生的大名,我回去告诉我们大当家的,说不定她能想起什么旧事,这岂不更好?”
“楚家世叔单名一个‘恒’字。永恒的‘恒’。楚家不但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楚世叔更有一手绝妙的医术,曾经救过天家贵胄。现而今楚家的生意虽然已经收手,但在大梁商界仍有他的传说,你稍微一打听便可知晓。”
“好,钱公子,请恕在下失礼,我要立刻回虞园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大当家的。”杨永说着,站起身来朝钱逸之深施一礼。
钱逸之也站起身来,拱手还礼:“杨先生不必客气。天色已晚,我不便去虞园叨扰。不过你们有任何疑问都可随时来找我。”
杨永眼看着钱逸之上了马车,便转身叫人牵了马来,即刻回虞园去。
湘虞还没有睡,但已经换过寝衣歪在榻上看书,忽闻杨永有急事,忙披上外袍斗篷出来,隔着门帘相见。
杨永见了湘虞也不说废话,便让格桑去门外守着,自把钱逸之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湘虞听。
湘虞听完之后,久久不能说话。
“大当家的,属下觉得这事儿有些眉目,虽然楚家“虞湘”绣坊的绣品卖遍天下,但楚家商队经过河套的时间以及丢失女儿的事情都跟您的事情合在一起,所以属下断定楚家十有八九就是您的家。但钱公子说的婚约一事……您还需细细斟酌。”
“且不管什么婚约不婚约的了,当务之急我们要赶紧去查楚家的事情以及这个叫……楚恒的人。”湘虞再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忽然一阵悸动,像是心慌,却又不是平常的慌张,心口处像是有一根线,猛然间被牵了一下,全身都难受。
“是,大当家的放心,我会亲自去查。”杨永欠身应道。
湘虞想了想,又说:“对了,你明天叫人去请一下钱公子,我想再多问问他一些有关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想起些之前的事情来,早日弄明白这件事情,也能少了许多麻烦。”
杨永忙答应:“大当家的说的是,我明天一早就去请钱公子过来一趟。”
“有劳你了。”湘虞站起身来看着杨永出去之后,方急匆匆直奔内室,并一边喊格桑进来找东西。
“找我小时候穿的那套衣裳,我之前叫你仔细收起来的,你放哪儿了?”
“噢,那套衣裳没在这里,您别急,我这就拿来。”湘虞忙拿过包袱转身去榻上,从里面拿出一套小女孩儿的衣裙来,展开那件青碧色的小袄,翻开衣领,看见上面的“湘虞”二字,指尖从丝线上轻轻的拂过,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虞湘,而非湘虞。不过,我还是觉得湘虞更好听呢。”
湘虞躺在枕上,把那件小袄抱进怀里,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格桑进来服侍她起身的时候看见她双眼红肿,惊讶的问:“大当家的这是怎么了?瞧这眼睛红的跟桃子一样,可是哭了一夜?”
湘虞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说:“并没有哭,只是心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无法安静,一夜没睡好罢了。你弄个茶叶包给我敷一敷吧。”
格桑答应着,又给她揉捏按压了一阵太阳穴。湘虞略打了个瞌睡醒来后眼睛好了许多,精神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季和雅来找湘虞用早饭,出门时湘虞吩咐格桑:“你去瞧瞧老杨起身了没有,再提醒他别忘了昨晚我说的事情。”
格桑答应着去寻杨永,季和雅挽着湘虞的手臂问:“你又有什么事情?可不许瞒着我。”
“嗯……我要请钱公子来家里喝茶说话儿。”湘虞终究是忍不住心里的话:“他或许已经帮我找到了家人。”
“是吗?!”季和雅高兴的跳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湘虞压着心底的兴奋,强做淡定的说:“还不一定呢,需得再查访一番。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