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季和雅抱着湘虞匆匆离去,秦郑氏方捂着胸口等着青姨娘,咬牙骂道:“贱人!我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你?你……你居然对我下毒手!”
青姨娘走到桌前,拿起那把鸳鸯银壶,笑道:“姐姐啊!我真是佩服你对官人的一往情深啊!当初你为了笼络他的心,向娘家伸手把我这个庶出的妹妹要到秦家做妾;如今为了给他报仇,你居然不惜跟仇人之女同归于尽!你真是烈妇!秦家当给你立牌坊呀!”
秦郑氏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忍痛指着青姨娘,喘息着质问:“你……你既然不愿意,当初为何点头应了我母亲?你若不愿意,我自会想别的办法!”
“谁会问我愿意不愿意?你母亲是王家的女儿,王家历代清贵门户,父亲都要看岳家脸色做人,连他都不敢反驳你母亲的话,又有谁会在乎我一个庶出女儿愿不愿意?当初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也已经禀明父亲。可你一开口,我第二天便被送到秦家给那个混账做妾了!我这一辈子就这么被你毁了!”青姨娘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好姐姐,你曾经问我恨不恨害了我们的楚恒!哈哈哈哈……楚恒害的人只是你而已,而我——是被你害的!”
“好,好……”秦郑氏自嘲的惨笑着,抬头望着屋顶,叹道:“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啊!居然信了你十多年!到头来却折损在你的手上!”
青姨娘抬手把酒壶里的酒都洒在地上,缓缓地说道:“说起来,姐姐倒也可以死得瞑目了!今日也算是报了仇,你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你的官人,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你,你个贱人……”秦郑氏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青姨娘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就是贱人!可你这位名门贵女不也是守寡十几年,最后死在我这个贱人手里吗?对了,还有你的儿子……我以后会把他当成我的儿子,好好地照顾他的。裕哥儿那孩子秉性耿直,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我想,你死之后,他一定会念在你我姐妹多年抱团守寡的份上,为我养老送终的。”
秦郑氏听了这话,立刻疯了一样朝青姨娘爬过来,嘴里一边吐血一边含糊的喊道:“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青姨娘眼见着秦郑氏慢慢的停了抽搐,瞳孔里渐渐地失了光彩,便把手里的酒壶一扔,抱着脑袋大声喊道:“哎呀——快来人呀!杀人啦……”青姨娘杀猪一样的声音传遍了道观,把前后左右的香客以及道童道长们都喊来了这小院里。一时间,道观里一片兵荒马乱。
季和雅抱着湘虞一路疾奔出了道观才想起自己有马留在道观里。而道观在城外,郎中却是不好找。正在万般焦急之时,远远地看见两辆马车从山下缓缓而来。季和雅便抱着湘虞迎上去,焦急的喊道:“救命!求这位贵人行行好,救救我妹妹吧!求求你们了……”
那赶车的车夫拉住马缰绳,见大北风的天气里这小胖胖的小娘子居然一脑门子的汗,于是忙跳下车来询问:“这位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我妹妹中了毒,需要赶紧的找郎中!求您帮帮我们!求您了……”季和雅殷切的说道。
“哟,中毒了?这……”车夫皱眉回头看了一眼马车。
马车的车窗帘子被一个妇人掀起来,露出半张精致的面容。“老常,我这里备着解毒丹,可缓解一般的毒药,赶紧先给那姑娘喂一粒。”妇人说着,从车窗里递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白瓷小瓶。
车夫接了药瓶,并倒出两粒大米粒般大小的丸药来,说道:“这位姑娘,你把这姑娘的嘴巴捏开,把这药给她喂下去吧。”
季和雅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人。车夫一眼看透季和雅的心思,遂笑道:“你与我们素不相识,不过在这无人的山路上偶遇而已,我家主母完全没有害你的理由啊!你若不信,那就罢了。”说完,他便要把药送回瓶中。
“我信你!”季和雅蹲下身来把湘虞放在地上,捏开她的嘴巴,“来,把药给我。”
季和雅接过药来刚给湘虞喂下去,便听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把她抱上马车吧,我给她诊一下脉,看她究竟中了什么毒。”
季和雅揽着湘虞抬头,便见一个素色布裙的妇人站在自己面前,因为是仰视的角度,看不清她的五官面目,但听声音便觉得极其舒服,于是忙应道:“多谢这位姐姐!”
“姐姐?”那妇人轻笑一声,倒也没再计较。
季和雅把湘虞抱上马车,那妇人随后跟上来,先给湘虞诊脉,片刻后又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羊皮卷,打开后里面竟是几十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您是女郎中?!”季和雅惊讶的问。
“不是。”那妇人捏住湘虞的指尖,取银针刺破之后,挤出一滴黑紫色的血珠儿来,又说:“有帕子吗?”
“没……”季和雅一愣之间,便见那妇人随手从包袱里拿了一件雪白的衣裳按在湘虞的指尖上。
眼见着一个黑红色的血点在雪白的绸衫上洇开,季和雅惊讶的问:“为什么这血这么黑?”
“这是来自云贵一代的毒,取自一种毒虫母虫分泌的毒液,无色无味。服下后一刻钟到半个时辰发作,一旦发作,顷刻要人性命。她中毒有多久了?”妇人说着,继续用银针刺破湘虞的其他手指,挨个儿挤血。
季和雅估摸了一会儿时辰,说:“大概半个时辰了!你说无药可解,那她是不是没救了?!”
“没救了我还忙活什么?”那妇人给了季和雅一个白眼,把湘虞的手指递过去,“你继续挤着,别停。”
季和雅一听这话,不敢再多说,赶紧的捏着湘虞的手指挤血。
妇人又另取了一根银针,拨开湘虞胸前的衣襟,想要在颤中穴下针,却一眼看见湘虞的炫彩琉璃莲花吊坠儿,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是梁都虞美人商号的人。”季和雅不敢说自己来自白高,生怕这妇人对异国人有什么偏见。
妇人没再多问,在颤中穴下针之后,扬声吩咐外面的车夫,“快些走!先去前面的青云观安顿下来再说。”
“啊?去青云观?”季和雅一愣,心想我刚从那里出来呀。
妇人蹙眉看着季和雅,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这马车之上许多不便,青云观是最近的所在,你若想要救她,便延误不得时辰。”
季和雅忙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能救我妹妹,去哪儿都行!”
妇人低头看着湘虞的脸色,皱眉问:“是你封了她的穴道?”
“是的,我怕毒性扩散太快。”季和雅看着妇人的脸色,又小心的问:“姐姐,我这么做没什么不妥吧?”
“嗯,封的好。”妇人点了点头,又扫了季和雅一眼,淡淡的说:“我姓婴,你可以叫我婴夫人。论年纪,我应是你的两倍了,你叫我姐姐不合适。”
季和雅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啊?可是你看上去好像不到三十岁呀!”
婴夫人唇角微微勾了勾,没再多说。
又回到玉清观后,季和雅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给老道士,说要一个清净的院子。老道士虽然一脸为难,但还是引着一行人去了一个宽敞的院落,并叮嘱季和雅:“后面小偏院里发生了命案,一会儿官府的人就到了。几位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就别到处闲逛了。”
季和雅皱眉回道:“我们有病人需要照顾,哪有功夫闲逛?还请师傅给我们弄点吃食菜蔬来,我们就安静的呆在这院子里了。”
老道离去之后,季和雅回到屋里,看着依旧昏迷在榻上的湘虞,她心里依旧是着急。可是再看看给湘虞施针的婴夫人,她又不敢说什么,怕打扰了她用针耽误了救湘虞的命。
傍晚时分,婴夫人终于把湘虞身上的银针全都取出来。
季和雅看着湘虞苍白的脸色,小声问:“夫人,我妹妹的毒解了吗?”
“只是压制住了,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婴夫人疲惫的说道。
“啊?那怎么样才能解了这毒呢?”季和雅焦急的问。
“这个么,要看她的造化了。”
季和雅忙拱手道:“还请夫人赐教!”
婴夫人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分泌这种毒液的虫子分雌雄,她中的是雌虫的毒液,想要完全解毒,需找到雄虫,把虫子干煸,研磨成粉,冲水服下。但这种毒虫只在云贵一带生存,梁都离云贵何止千里?想要这雄虫,怕是要半年的光景。可是她……能撑过一个月就是真人菩萨保佑了。”
季和雅一听这话,立刻瘫软在地上,红着眼睛喃喃地说道:“这……还是没办法呀?这可怎么是好啊!”
婴夫人疲惫地揉着眉心,叹道:“办法是人想的!你坐在这里哭下大天来,又有什么用呢?”
“夫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求你救救我妹妹,她才十七岁!她……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呀!”季和雅抓着婴夫人的衣裙,苦苦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