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怪你。”青姨娘侧身钻进吴管家的怀里,低声说道:“当初她郑淑兰为了笼络夫君的心,把我这个妹妹要到秦家做妾,秦家势大,连父亲都想着巴结,你一个寒门书生又能怎么样呢?说起来是我负了你在先,所以你后来娶妻生女,我都不怪你。更何况你发妻死了之后又来找我,为了跟我在一起,甘心在秦家做奴仆,我心里只有感激你,信任你,绝不会怪你的。”
吴管家把青姨娘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叹道:“可是,你们明天要做的事情……是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呀!这一但事发……可不仅仅是牢狱之灾啊!”
“你放心,我不会引火烧身的。”青姨娘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放回匣子里,又把匣子关上,放进吴管家的怀里,“这些你收好了,拿去变卖成银票攥在手里。等我料理完这里的事情,风波都过了,我们再重新打算。”
吴管家紧紧地抱着青姨娘,连声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这可是两条人命啊!”
“你放心,我还不想死。而且我都准备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只要能弄死她!我便是死了也愿意,更何况只是去牢里待几天罢了。”青姨娘轻轻地抚着吴管家的脸,温言软语的安慰着。
青姨娘跟吴管家在小屋里待到四更天便悄然回去,只在秦郑氏的床榻跟前打了个盹儿,便听见秦郑氏叫人。青姨娘忙起服侍秦郑氏起身洗漱,然后天不亮便陪着她去大殿给真人上香。
上香之后用斋饭,用过斋饭两个人便回房中静候。
青姨娘一边煮茶一边问:“姐姐,你说,那丫头会来吗?”
秦郑氏冷笑道:“裕儿说过,她回大梁行商除了赚钱之外,最主要的便是想找寻自己失散的亲人。她因病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如今我说已经查到了她想知道的事情,她能不来吗?”
青姨娘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姐姐有办法。一句话,一个悬念,就能让那丫头自己送上门来。”
秦郑氏淡淡的笑了笑,又问:“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吗?”
青姨娘拿过一只精巧的银质镶宝石的酒壶,笑道:“姐姐放心,这鸳鸯壶精巧的很,若不是事先知道其中的奥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秦郑氏点头说道:“这是大内才有的东西,这一只也不知是被哪个内官偷出来典当的。我费了好些功夫才寻得一把。今日之举,全靠它了。”
青姨娘得意一笑,说:“那东西也是无色无味之物,姐姐也大可以放心,绝不会让那丫头看出端倪的。”
“好,一切就绪,就等鱼儿上钩了。”秦郑氏端起茶盏来闻了闻茶香,然后把茶喝下去。
湘虞跟季和雅两个人身着男装策马出城,一路疾驰,不到巳时便已经到了玉清观。她二人到了之后也不去正殿拜真人,只往后面去寻秦郑氏。半路上遇到吴管家,吴管家引着二人进了小偏院。
秦郑氏看着一身青色男装的湘虞,微笑道:“虞姑娘来得真是快呀!我还以为总要到午饭时候才能到呢。”
湘虞淡然一笑,说道:“夫人亲笔树信心相邀,我怎能怠慢?自然是一早出门,策马疾行而至了。”
秦郑氏微笑道:“虞姑娘果然是个至孝之人呐!我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听夫人的意思,是果然查到了我的身世了?”湘虞平静的问。
“难得你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平静。”秦郑氏微微点了点头,“上次在钱家赏花的时候我看见你脖子上的琉璃莲花坠子,便想起了一个故人。然而当时一些事情尚未查明,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事情已经明朗,所以才请你来这里把话说明白了。”
“夫人是个爽快人,我先谢过了。”湘虞躬身行礼。
“虞姑娘,这件事情说起来话长,我叫人准备了素酒素菜,咱们不妨一边吃一边说。”秦郑氏说着,扭头看了一眼青姨娘。
青姨娘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没多会儿功夫果然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摆上点心,果子并四个精致的小菜,然后又端着一个温酒的小炉过来,小炉上温酒器里放着一只精致的银质酒壶。
“好精致的酒壶啊!这怕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东西吧?”湘虞笑道。
秦郑氏坦然笑道:“这只壶是我家官人在的时候最喜欢的物件儿。今日我们说的事情跟他有关,所以特意把这只酒壶拿了来,算是一个纪念。”
湘虞点了点头,又问:“我听说,今日是秦家老爷子的祭日?”
“是啊,他死了整整十年了。”秦郑氏说着,拿起酒壶来先给湘虞斟了一杯酒。
站在旁边的青姨娘忽然插嘴,笑道:“我却是个笨拙的,也不知道虞姑娘的喜好,一直听说朝耕哥儿的娘子有一手的好厨艺,不知能否劳烦你过来搭把手,做几样虞姑娘喜欢的菜色下酒呢?”
季和雅正要抢白几句,忽然又想到这青姨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个人去料理下酒菜,还不知道会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倒不如自己过去看看,省的她暗中做手脚。于是一口应承下来,叮嘱了湘虞两句便出去了。
“夫人说,要说的事情跟尊夫有关?不知是什么意思?”湘虞并不喝酒,只问着秦郑氏。
秦郑氏自己先喝了一口酒,叹道:“你的父亲楚恒跟我的丈夫秦尚林是旧识。今日既然要说你父亲的事情,自然也牵扯到我那死去的官人。”
“哦?竟然是这样?”湘虞听见“楚恒”这个名字从秦郑氏的嘴里说出来,而且那样自然,心里便对秦郑氏的话信了几分。
秦郑氏便从当年秦尚林沉迷于青楼女子的事情说起,一一说给湘虞听,只是把楚恒收了秦家产业的事情按下没提,把一桩旧事说成了一个读书人,一个生意人和一个青楼女子之间的风流韵事。
湘虞听完之后,心中万分感慨,便伸手拿了酒杯,把酒一饮而尽。
“菜来了!”青姨娘端着托盘进来,把热腾腾的两个菜摆上了小方桌,因见秦郑氏脸色不好,湘虞也是呆呆的,便劝道:“姐姐,你且慢慢说,可别吓着虞姑娘了。”
湘虞淡淡的笑了笑,说:“没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况且夫人说的无非是些陈年旧事而已,又不是刀光剑影,没什么可怕的。”
青姨娘见二人酒杯都是空的,便拿了酒壶斟酒,劝道:“姐姐和虞姑娘也别尽顾着伤感,再喝杯酒暖暖身吧。”
湘虞举起酒杯,想秦郑氏说:“夫人,我要多谢你了!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秦郑氏举杯,看着湘虞喝了杯中酒,方也把自己的杯中酒也喝了,缓声说道:“我既然查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自然是要告诉你的。你也无需谢我,我也只是想完成一个心愿。”
“不知夫人有什么心愿?”湘虞又问。
秦夫人笑了笑,又举杯说:“我那官人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意志消沉,我怪不得旁人。只是有人落井下石,逼得我散尽家财,这笔仇却不能不报啊。虞姑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逼的您散尽家财?这又是何缘故?”湘虞纳闷的问。
秦夫人忽然觉得腹中微微绞痛,心中稍有疑虑,看了一眼酒壶,心想毒是自己放的,酒是自己倒的,并无不妥,便忍了一下,皱眉说:“虞姑娘,且干了这杯,我跟你说个详细。”
湘虞想听个详细,便端起酒杯跟秦夫人碰了一下,二人一起饮尽杯中酒,方笑道:“还请夫人细说。”
“当初,那个叫樱红的花魁娘子逗引得我家官人变卖家产一掷千金之后,眼见着我家穷困了,便转身投入到你父亲的怀抱,一走了之。这青楼女子嫌贫爱富本就是常理,我也没什么可怨恨的。可后来才知道,我家的家业田亩却都进了楚恒的口袋里。虞姑娘……不,楚姑娘,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秦郑氏说完,忽然觉得腹痛难忍,不由得按着肚子弯下腰去。
湘虞也觉得腹痛难忍,又看着秦郑氏的样子,忽然一切都明白了。咬牙忍痛,质问道:“你觉得是我父亲设下圈套,诳走了你家的家业,所以今日你在酒里下毒,要报当年之仇?”
“你这疯婆子居然如此狠毒!”季和雅怒急,两步上前抓住秦郑氏的衣领,怒问:“说,解药在哪儿?”
秦郑氏看了青姨娘一眼,目光凶狠。
青姨娘忙跑上去抱着秦郑氏,焦急的问:“姐姐!傻姐姐!你……你怎么这么傻呀!”
秦郑氏用力推开青姨娘,抹了一把嘴角流出一摸血渍,含糊说道:“没有解药。有解药的话,我自己就先吃了!”
“怎么可能?既有毒药,便有解药!你若是不拿出来,我……我杀了你!”季和雅说着,抽出腰间弯刀抵在秦郑氏的脖子上。
秦郑氏惨笑道:“好,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好过被这剧毒折磨而死。”
季和雅忙丢开秦郑氏,转身抱住湘虞,焦急的问:“阿虞,阿虞你怎么样?”
“我……还好……好,好痛。”湘虞腹中剧痛,脸色苍白,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季和雅情急之中想起姬朝耕交给自己封穴道的办法,抬手在湘虞的胸口处点了几下,湘虞软软的倒进季和雅的怀里,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