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日大家都汇集到瑞萱阁吃早饭的时候,姬朝耕没露面。
湘虞纳闷的问季和雅,季和雅扁了扁嘴巴,不悦的说:“后日是秦裕父亲的祭日,秦裕如今被打得出不了门,只能劳烦他这个义子去坟前添把土了。”
“这也是应该的,你若是为了这事儿不乐意,可就不是好孩子了。”季婆婆从旁边劝道。
季和雅挽住季婆婆的手臂,撒娇说道:“祖母!我没有因为这事儿不乐意。我是觉得他那个干娘讨厌的很,用得着人的时候就千好万好,用不着的时候连正眼都不看一下,还摆什么书香门第的谱儿。呸!她算的哪门子书香门第嘛!”
季婆婆点了点季和雅的脑门,数落着:“那秦公子是天子御笔钦点的翰林,又入了谏议院,做了大夫。他的祖父也是朝中为官的,怎么算不上书香门第?”
“我就是瞧不上她那副嘴脸。”
季婆婆摸着她的头发正要说什么,忽听外面有人回说:“回老太太,大当家的,秦家的吴管家来了,说有事要见大当家的。”
季和雅纳闷的问:“吴管家?他来做什么?”
仆妇说:“奴问过了,他说是送书信给大当家的。”
季和雅笑着推了湘虞一把,说:“肯定是秦裕趁着他老娘不在家,偷偷地写了情书差人给你送了来。你快去吧。”
季婆婆也笑道:“你快去吧,别是人家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找你。”
秦家的吴管家正站在廊檐下等着。湘虞请人进了小偏厅客客气气的请坐并让丫鬟奉茶。吴管家见礼并谢坐,然却不敢入座,只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上去。
湘虞看着信封上的字迹,便知道不是秦裕所写。于是也不急着拆封,只问:“这信是你家主母让你送来的吧?”
吴管家躬身说道:“小的只管送信,旁的事情并不知情。大当家的若有疑问,只管看书信就是了。”
湘虞淡淡的笑了笑,低头拆了信封,取出信来展开细读。
书信的字迹跟信封上一致,只见娟秀端庄却无一丝刀锋之力,信中约湘虞后日于城外玉清观相见,说是已经查明湘虞心心念念之事。落款却是秦裕的名字。湘虞合上书信,又笑问:“算起来,你家主母也算是我的长辈,若有什么话说,直接叫我过去说便是,为何要去城外道观相见?”
那吴管家又躬身回道:“实在抱歉,小的只管送信,别的一概不知。”
“也罢。”湘虞把书信放到桌上,起身说道:“格桑,那些钱给吴管家打酒吃。”
吴管家双手接了,又躬身道了谢,转身离去。
湘虞捏着书信靠在坐榻上沉思不语,连季和雅进来都没听见。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季和雅敲了敲案几,提醒湘虞回神。
湘虞扭头看着季和雅,若有所思的问:“你还记不记得当日钱家主母娘子请我们去赏花那回?”
“记得,怎么了?”
“那日,秦裕的母亲发现了我的莲花吊坠儿,特意拿在手里细细的看过。回来的时候我跟你说,你还半夜跑去他们家屋顶探查来着,是不是?”
“是啊!我回来不是跟你说了嘛,秦裕书房里那个大丫鬟勾引他,被他赶了出去……”
湘虞按住季和雅的手背打断她的话,急切的问:“你可有发现秦郑氏有什么异常?或者那个青姨娘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那晚她们两个早早就睡了,我是趴在她们屋顶听她们都睡熟了才离开的。之后我又去过几次,也没听见她俩计较什么……你今天怎么忽然问起这事儿了?”
“这封信不是秦裕的亲笔,我想应该是秦郑氏写的。里面说她已经查到了我心心念念之事。”
“我又不识字!”季和雅推开湘虞的手,笑道:“你心心念念之事……难道不是怎么把秦裕弄到手吗?”
“你!”湘虞气的一拍桌子,“我拿你当正经人商量事情,你又取笑我!”
季和雅一看湘虞真的急了,忙笑道:“好了,好了!不闹了。你心心念念的事情不就是找到家人吗?这事儿不是已经有了眉目了嘛。你只管等着咱们的人找到那位楚先生就是了,何必听那疯婆子瞎叨叨。她一向不喜欢你,这回还指不定她存着什么坏心思呢,你可别着了她的算计。”
湘虞抬手把脖子里的炫彩琉璃莲花吊坠儿捏在手里,细细的想了想那日的光景,把当时秦郑氏的神色话语都慢慢的回放了一遍,方断然说道:“她一定是知道什么,我明日必须得去会会她。”
季和雅皱眉说道:“我却怕这个疯婆子的葫芦里没有好药,等天黑之后我再去他们家探听探听。”
湘虞小声叮嘱道:“老杨去了蜀州,你男人去给秦裕的父亲扫墓了。你一个人可不要太放肆,被人发现了,告你一个私闯官宅,你可是要去坐牢的!”
季和雅得意说道:“以我的身手,谁能发现得了我?再说了,我晚上才去呢!想来那疯婆子也不敢大白天的做什么害人的事情。你放心就是了。”
“你明天是跟我一起去玉清观的,晚上可不要闹的太晚了。”湘虞又叮嘱。
“你还不放心我么?想当初你被拓博北鹰困住,我不也想办法把你救出来了嘛!难道如今咱们反倒怕了一个疯婆娘不成?”季和雅撇了撇嘴,哼道:“若不是看她是秦裕的亲娘,我早收拾她了!”
湘虞见季和雅越说越来劲,生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便摇了摇头,不再多劝。
晚饭后,季和雅又陪着湘虞说笑了一会儿,等各处都没了动静,方换了夜行衣,悄悄地摸进了秦宅。然而她在秦宅李逛游了两圈儿也没发现秦郑氏和青姨娘,只见秦裕在书房里跟几位同僚说话,谈论的却是天子要实行新政的事情。季和雅听了几句没听懂,便没趣儿的回去找湘虞睡觉去了。
殊不知,此时秦郑氏跟青姨娘二人早就打着给秦裕父亲诵经祈福的名义到了玉清观,捐了香油钱后,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住下来了。
夜深人静,青姨娘服侍秦郑氏睡下之后,悄悄地抱着自己贴身的包袱出了屋门。
“这儿呢!”黑影里闪出一个人来迎着青姨娘过去,正是白日里给湘虞送书信的吴管家。
“嘘——”青姨娘急匆匆挽住吴管家的手臂,两个人悄没生息的的进了一间小偏屋。片刻后小屋里亮起一盏豆大的油灯。
吴管家伸手把青姨娘搂进怀里,用自己的斗篷裹住,小声问:“你怀里抱的什么?这么硬邦邦的。”
“诺,看看!”青姨娘献宝似的把包袱放在膝头打开,露出一个红木匣子。
“什么宝贝?藏得这么严实。”吴管家凑近青姨娘的耳边笑问。
青姨娘把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首饰并一些珍珠玉石等物,笑道:“这是我多年攒下的心血,都在这里了!”
“你可真是能干!秦家不是败落了吗?怎么你还……”
“秦家是败落了,所以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当初料理完了那死鬼的丧事之后,郑淑兰便把家里的婢女婆子都打发了,还把我叫到跟前,让我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跟她一起患难与共……呸!亏她想得出来!我即便是庶出,也是官宦家尊贵的女儿家,她却把我当奴婢使唤这么多年。”青姨娘扒拉着匣子里的东西,拿出一只金镯子给吴管家看,“像这样的镯子,我之前就有一对儿。成色,做工,都不比这个差。是我庶母贴身的东西,在我出阁的时候配嫁给了我。可她却为了买田亩庄子,给我变卖了……我贴身的东西,她说用就用,问都不问我一声!实在可恶!”
“好了,别生气了。现在不是有一只吗?咱们先戴上。”吴管家从青姨娘手里拿过那只金镯子给青姨娘戴在手腕上,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称赞道:“这金子的成色真是好,你是哪里得来的?”
青姨娘嗤笑道:“说起来也好笑,这是湘虞那个小丫头赏给我的。”
“她倒是大方。”吴管家捏着青姨娘的手,看着那只金光闪闪的镯子。
青姨娘转了转手腕,满意的看着镯子,叹道:“她也不是大方,她是拿这只镯子羞辱我呢。只不过她没想到我脸皮够厚,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淑青,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是我没用!”吴管家握着青姨娘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