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大事不好了!”春香刚伺候我起身,紫珠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过来,门边闪进一个急急忙忙的身影。
我见她这模样,心知一定是出了大事,紫珠跟着我这么久,如今也是见过世面,处事独当一面的角儿,许久都没有见过她这般慌张的模样,何况还是在春香面前。
“紫珠,出什么事儿了?”春香仔细地扶我下床,脸上也带上了紧张。
紫珠看看我又看看春香,轻轻抹一把额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在我耳边落下,让我心底一震,浑身僵硬起来,因为我听见紫珠说:小梅姨娘滑胎了!
怨不得紫珠这样着急,喜梅刚刚才从我这儿离开,而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我的霸道与悍妒,人人都当我视喜梅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她若出事,我又如何撇得清呢?
“侯爷在府上吗?”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雷国丰,这个家毕竟还是他做主,是非黑白都得靠他做主。
“在,听雷福说侯爷这会儿已经往那边去了。”紫珠眼睛里满是担忧,“小姐,不会有事吧?”
这么一问,我也开始忐忑起来,若是别的事还好,子嗣的事放在丰都哪个大院里都马虎不得,偏偏咱这府里又是这么个状况。会有事吗?心念一起,我赶紧打住。不行,在她们面前我千万不能露怯,当主子的先倒下了,下面人更得慌乱。
“不要紧,这事儿与咱们没有半点关系,侯爷是明事理的人,断然不会冤枉了清白的人。”我尽量显出镇定来,不光是为了安抚她俩,也是给自己鼓劲儿。
“更衣!”
我在一行人的簇拥下来到南院,在我的叮嘱之下,紫珠与春香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丝毫看不出方才那片刻的慌张。
有些不老实的下人偷偷地斜起眼睛看我,怕是盼着我倒霉。各为其主,我也犯不着与这些人计较,只拿足了派头,接受众人的行礼,然后往内院去,心里暗暗祈祷着喜梅不要出事,不但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哪个女人不能理解呢?
喜梅的屋里散发着浓重的中药味,隐隐约约地还能嗅到一丝血腥气,大夫正在里屋施诊,几个丫鬟忙里忙外的进进出出,情况似乎很危急。
“来了。”侯爷坐在外屋,略微抬了一下眼皮,声音很是疲惫。
“妾身给侯爷请安了。”我蹲身行礼,脸上风云不惊。
“坐吧。”又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我点头在他下手落座,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怕此时说得多也错得多。
时间仿佛静止了,侯爷眯着眼假寐,我也揪心地静坐着,好似两尊木偶。
这样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里屋的哭声打破,我一惊,已是不能掩饰地从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侯爷睁开眼,尽管看不出喜悲,手中的茶杯却碎掉了。
“娘娘,你不能进去啊娘娘。”一个丫鬟跪着阻拦我。
“让开。”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管不顾地冲进里屋,眼前的景象是,大夫跪在地上请罪,丫鬟跪在地上低泣,还有还有那一盆盆的血水,甚至在一盆血水里还能看见一个成形的胎儿!
我腿一软,眼前一黑,幸亏紫珠及时扶住了才没跌倒,“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呢?如今在喜梅面前我哪里有资格说自己有事?有事的是她啊!可怜的喜梅……
我顶着满屋的血腥气走向床榻,那里躺着的是一个身心俱损的女人,那里躺着的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泪一点一点的滑出眼眶,我哽咽着吩咐:“都不要哭了,这位大夫,侯爷在外边等着呢,你出去吧。其他人该干什么的就去干什么,不要再在这里惹你们主子伤心!”
屋子里的人很快就空了,耳边终于清静许多,只听得见喜梅轻轻的抽泣和侯爷外边愤怒的斥责。看着这样的喜梅我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事到如今,世间所有的话语都是苍白的,说再多的话也无法挽回一个孩子的生命。
“喜梅,……”缓缓地叫出她的名字,我便茫然地站在床边,陪着她落泪。
听见我唤她,喜梅停止了哭泣,却仍然背过身不愿意见我。好久好久,才气若游丝地说出话来,“何敏之,这样你可满意了?”
我心一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喜梅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说?难道她竟以为是我害她?还是……
“喜梅!你怎么这样没大没小?主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你……”
“紫珠,别这样,喜梅现在是病人。”
“可是,可是主子,她不该…不该这般诬赖你啊!”紫珠又急又气地哭起来。
我拍拍紫珠的肩膀,让她平静下来,然后稳住心神对喜梅道:“喜梅,你是从我屋里出来的人,你该知道我何敏之的为人,我是绝对不会做那等肮脏下流的勾当的,我……”
“是啊,你何敏之多么不同凡响啊,自然是不屑于做这等事了,可是我的孩子没了你还是很开心吧?”
什么?她怎么会这样以为?
“正是因为我是从你屋里出来的,我才明白你那蛮横的‘爱’!你怎么会容得下别的女人与世子在一起呢?真是可笑,可笑我从前幻想你会放过我们母子!”喜梅艰难地爬起来大声哭喊。
我怔怔地摇头,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原来…原来在她的心里我已经是这般恶毒的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喜梅看着讷讷自语的我牵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惨白的脸色与身下正慢慢渗出的鲜血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渗人的画面使我浑身的劲一松,跌跌撞撞地向屋外退去,口里喊着:“大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