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之际,脑海中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犹如泉水涌动般汩汩而来,看着那些可爱的文字如黑色的精灵般在笔与纸间跳跃,沈暖阳都不忍心停下晃动的手臂,尽管握笔的指尖已有微微的酸楚质之感。
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啊,愉快到时间都会变换节奏,空气都会变得芬芳。
‘第三十六计走为上全军退却,避开强敌,以退为进,伺机破敌,这不违背正常的用兵法则。’写到这里,沈暖阳的手已经颤抖地握不住笔了,万般无奈之下,沈暖阳只好停了下来,揉捏着已经麻痹的右手。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几本了?沈暖阳也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延王走后,她可是连杯水都没顾得上喝。
旁边写满字的纸已堆成了半座小山,沈暖阳看了一眼自己的‘战果’,无力地摇了摇头。心想‘我是真的老了吗?为什么感觉身体已经跟不上大脑的节奏了呢?’起身伸了个懒腰,舒活了一下那僵硬的筋骨,沈暖阳再一次感叹岁月的荏苒。
今天难得景麒和楚云都不在身边,沈暖阳趴在窗户上,陶醉在这夕阳西下的美景之中。这些天没头没脑的忙碌,沈暖阳差点忘记了怀着感恩的心来享受大自然的馈赠了。
现在已经是春夏交替的时节了,庆国虽是四季分明,但相比其他季节而言,春天还是略显仓促了一点。春寒料峭之时,总让人有还处在冬天的错觉之中;当真正体味春姑娘的爱怜,回味春暖花开的盛景时,夏天也已悄悄地接近了。
‘春天是如此的与世无争,虽然短暂,却还是把这样的美景留在人间。但是它不怕被人遗忘了吗?’沈暖阳心生忧虑起来,随即又被自己那奇怪的想法逗乐了。
其实四季之中,她是最喜欢春天的。她喜欢春天里万物复苏的生机,俯瞰一切的淡淡绿意,万物生灵的蠢蠢欲动,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同时也是一切的结束吧!?”心中那个‘久违’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暖阳捏了捏发酸的鼻梁,无奈的摇摇头,全然没有了欣赏的心情。不知为何,那个声音总是在沈暖阳最陶醉,最忘我的时候响起。像是在提醒她还有一个存在会瞬间让眼前的一切化为乌有。
她已习惯这种状态,也懒得再跟那个声音争辩。沈暖阳气愤的走回房间,倒头窝在被子里,任凭倦意将自己撕裂,直到沉沉的失去意识。
她知道在那意识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在黑暗的中心会有一双赤瞳在等着伺机吞噬她。
“你要记住,只要我还存在一天,所有你能看到的美好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景麒是,更夜是,楚云是,十二国的一切都是!哈哈哈哈……”
沈暖阳没有反驳,她要忍耐,直到找到完全将那个声音拽出体内为止。
没有得到预期的反抗,那个声音像是隐退了下去。明明只是一片黑暗的,沈暖阳却仿佛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身影,独自一人隐于黑暗,即使就此消失掉,也不会有人察觉吧?但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可怕的事情呢?
尽管满是疑问,沈暖阳也没有主动问那个声音,因为她知道,杀戮之神是多麽可怕的存在,主动招惹她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听不懂啊!?”在那个声音在几近消失的时候,好像心有不甘地吼了一句,心房被强烈的脉动震得生疼。
‘今夜又不能好好休息了吧?这样下去会害大家担心的。’沈暖阳低声哭诉着,眼眸间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汇集,沈暖阳紧握着手臂,但还是没能止住它们的涌动。
感觉脸庞有温热的东西拂过,继而嘴唇间也感觉到了一股暖意——湿湿的,滑滑的,有要撬开齿缝,探寻内部的趋势。
沈暖阳皱了皱眉头,睁开朦胧的睡眼,不明就里之际,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清晰。
眼前的景麒微微闭着双眼,迷人的睫毛时不时地抖动着。沈暖阳感受着耳畔传来的喘息声和温热感,景麒像是正沉浸在唇齿间的缠绵中不能自拔。
‘真是委屈你了,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地亲吻过你。’沈暖阳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不敢有丝毫的举动。但此时的景麒真的是太迷人了,沈暖阳实在无法忍耐,嘴唇微微跳动了一下。
只是一下下而已,对方还是察觉到了。
“醒了也不说一声!”景麒白了沈暖阳一眼,摆过头去不让对方看到他那羞红的脸。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丢脸了。本来只是想过来打声招呼然后回去休息的,但在景麒进来后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沈暖阳,手死死地攥着被角,额头上沁着汗水,眼角不时还有泪水溢出——像是困在噩梦中似的痛苦不已。
景麒不确定杀戮之神到底有没有在折磨沈暖阳,看着主子那痛苦的模样,景麒实在不忍心走开。
‘只是吻一下而已,我不是存心要占她便宜,只是帮她疗伤而已,就一小会儿,天帝不会责罚我的。’景麒在内心挣扎着,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吻了过去。
当碰到沈暖阳那柔润的红唇时,景麒不能停止继续下去的冲动。理智命令他马上离开,可身体却是百般不舍,最后就演变成了这种情况。
“完全就是一个猥琐男的模样,主上该怎么看待我啊?该会对我失望了吧。真是的,我怎么就没有忍住啊?”景麒耸拉着脑袋小声嘟囔着,手托着腮帮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惋惜自己在主子心中的形象已经扭曲得不堪入目了。
“怎么,生气了?”沈暖阳起身靠在床上,看着在一边唉声叹气的景麒,不免有些担心。
“没有。”
景麒还在为自己刚才无礼的举动懊悔不已,沈暖阳也为这些天对景麒不够体贴而心存愧疚。两个人好像各怀鬼胎,一时不知道怎样处理这尴尬的局面。
气氛沉寂得快要发霉了。
“啊,跟更夜他们聊得开心吗?”沈暖阳试着岔开话题。
“嗯,还好了。”
“那个大鸟还在吗?”
“在,就在房子后面的半山坡上,怎么了?”景麒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沈暖阳说话了,可对方看到沈暖阳笑意盈盈的脸时,刷的一下,又把头扭了过去,弄得沈暖阳云里雾里的。
沈暖阳怕再次陷入僵局,也不敢追问什么,只能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更夜他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不知道,他和延麒刚刚和好,两个人聊得很投机,可能会多住一阵子吧。应该没有问题吧?我已经答应他了,关于借宿的事。”景麒局促不安地揉搓着双手,眼神并没有停留在沈暖阳身上多久。
“当然没问题,那个地方也需要个人来打理。”
沈暖阳可以想象得出景麒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坐在一边当听众的样子。那是他在融入人群时最擅长做的事。
感受到他内心的孤寂与落寞,沈暖阳习惯性伸手去抚摸景麒的头发,却被对方条件反射般地躲开了。
心中像是有什么被撕裂般,让沈暖阳很是难受,但她还是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容。
“有时间就多出去走走吧,景麒应该也有可以谈心的朋友吧,总是闷在屋子里会憋出毛病来的。你们麒麟智商本来就不高,再降低的话,也会把我们的拉低的。”沈暖阳故意调侃着,内心却是酸楚不已,像是在刻意强调自己并不是他能够谈心的人。
“嗯。”
只是简单的一个‘嗯’,却像千斤中鼎般狠狠地砸在沈暖阳的心脏上。
“那……景麒、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再睡一觉,明天还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沈暖阳依然微笑着,眼神却再也没有集中在景麒的身上。
景麒已经完全没有了补救的办法,只怕再吐哪怕一个字,眼前的女孩儿就真的要下逐客令了。最后,他只能选择默默地离开——这是他一贯的处事方式,当一切脱离他的掌控的时候,他只有暂时回避才不至于把事情弄得更糟——但这次似乎刚好起到了反效果。
能这样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落泪,这是景麒专门给予沈暖阳的特权吧。
每次亲热都是为了要压倒体内那股邪恶的力量,纯粹的肌肤之亲已经全然不可能。沈暖阳贪婪地吮吸着景麒那温热的肌肤时,生怕自己会像吸血鬼那般失去控制,害怕自己的牙齿真的会陷进对方的血肉里不能自拔。
“为什么一般情侣间那简单的温存对我来说会变得如此艰难?为什么要阻碍我获得幸福?只是因为你是杀戮之神吗?简直就是不可原谅!”沈暖阳咬牙切齿地恶骂着,只一次期盼心中的那个声音能够有所回应,但除了大口喘着粗气以舒缓来自心脏的灼烧感之外,沈暖阳并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沈暖阳无力地靠在枕头上,泪水还是在默默地流淌。
“怎么了?又和景麒吵架了?”沈暖阳感觉手腕上有凉意扫过,胡乱地擦了擦脸,起身就看见了坐在床边,一脸关切的楚云。
“这么早就回来了?玩得怎么样?”沈暖阳挤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完全答非所问。
“还好了,放心,你交代的我都办妥了。”楚云得意地摆了摆手,下一秒却直接冲到了沈暖阳的面前,用他那若隐若现的手捏着沈暖阳的脸庞说道:“我虽然不能借肩膀给你靠一下,但倾听的本事还是有的,怎么?连这点权利也不肯给我?”
又一滴泪冲破微凉的烟气滑到了被褥上,两个人都着实吓了一跳。沈暖阳惊讶于自己今天的泪腺怎么会这么发达,明明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而楚云却是第一次看到沈暖阳这样毫无防备的落泪。在他眼里,沈暖阳是个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哭泣的人,即使再悲伤、痛苦,楚云也未曾见过她如此模样。
楚云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把心中的苦闷全都发泄出来。
“你要赖在我身上到什么时候啊?”沈暖阳假装嗔怒地对正在发呆的楚云说道。
“切,懒得理你。”楚云急忙起身,坐回床边,不敢看对方的脸。
“楚云,谢谢你。”
“你也太直白了吧,哎,别笑得那么恶心好不好?”
虽然专挑尖酸刻薄的话说,但看到对方那挂着泪痕的笑颜,楚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知道沈暖阳很不善于对别人倾诉,即使是很近亲的人,这可能是她身为王的缘故吧。
‘不过,那个人应该除外吧?但那闷葫芦……额……’楚云不敢再想下去。
“我知道了,不恶心你了。好了,给我科普知识吧,楚云老师。”沈暖阳正襟危坐,扶手作揖道。
“这还差不多。”
楚云把他所了解到的关于泰麒的一切都慢慢地向沈暖阳道来,沈暖阳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的也会停下思考一会儿。就这样,两个人交谈到深夜,楚云才伸伸懒腰缩进红莲玉中休息去了。
而沈暖阳似乎并没有睡意,看着洒在地上的月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