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天下。她自愿的,说是为了轩辕皓戈,那陛下不也是给了她,耀眼的后宫之主吗?
负自己,她自找的。若不是她,将陛下一次,又一次推到别人那里,陛下也不会疏远她。
更何况,是她自己想不开去自杀。
到头来陛下还苦心为她找了借画还魂的方法。
也与她说了,令她不要再回来了,是她自己冥顽不灵,怨不得旁人。”
流影见众人无语,便越发放肆地说着,表情越发的不屑。
“她可以掉眼泪,可陛下却为了她将精血送了出去,毕生泪水也送了出去。如今,呵呵,他连掉泪的资格都没有。
每逢心事便去后花园舞剑,舞到兴头便喝冷画汀最爱的葡萄酒,醉了便对月当歌,作诗yin词。
唤冷画汀的小名来令她点评!陛下,何时这般堕*落过?可冷画汀那个贱人只知夜夜笙歌……”
“你说的,未免也太多了。”
一句话冷冽非常,沉稳严肃,却含着丝丝隐忍的怒气。
众人一惊,流影的话硬生生被堵在喉咙里。
紫衣华服的轩辕皓戈背光而立,面目深邃看不清表情,也无人敢一探深浅。
修长的手指握*住剑柄,剑锋已经斑驳无比,还有着缺口。
他冷冷地将剑扔到流影脚下,流影心中一震,接着听见轩辕皓戈平淡无奇的声音:“自断三指。寡人之意,岂是你这等人能议论的?”
一阵夜风呼啸,淡淡的血腥味飘忽不定,斑驳的血迹晕然了沉默的夜色,如同点点泪光。
肮脏的白影消瘦轻盈,在断壁残垣之上缓缓旋转,腾起,飘忽不定,如同一根羽毛般纤细灵巧,又如同夜间鬼魅般冷漠凄清。
她浅浅地笑着,玉指挽袖,勾起冷清的月光,纤眉微挑,如同彩虹般在光洁的额头盛放。
清凉柔和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泣如诉,哀转久绝,丝丝撩拨着树下黑影的旧伤。
“那,痴心人,将,流盏,挽,暗了眼,红妆,谁看。那薄情*人,将,长袍,断,回了缘,荣华,不断。”
那日他们初相逢,大雪漫天,洋洋洒洒,他惨遭追杀,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邂逅了避雪的她,灵巧的一个人儿,撒娇着令她哥哥救他。
醒来之时,却见她抱着腿坐在门口闲数落雪,回头莞尔一笑:“呵呵,你醒了?”
这个场景多少次在梦里缠*绵,一个清凉如水纯净如莲的女子,映着漫天雪花,回头笑道:“你醒了。”
如今,又有何人对自己微笑:“你醒了。”有的,除了畏惧,便是臣服。
后来又是一场大雪,在皓夜门。纷纷扬扬,的大雪,他一袭,紫黑色长袍,墨发四扬,轻轻,走到她面前。
她说:“皓戈,这雪,好甜啊,你尝尝。”
他当真拿了一团放在嘴里,片刻又吐出来:“这有什么,好吃的啊!冻得嘴,又疼又麻又冷。”
记得,他骂她笨:“吐出来,不就好了?”他恍然记起那日她绝望之时道的那句话:“感情,本来,就是,一团雪啊。”
她问他两次。
――皓戈,你可曾,真心待我过?
――不曾。
树下的黑影微微颤抖,颤抖得不能自已,他是怎样伤她的?他怎能如此狠心,他是如何狠得下心!
不远处她便在这里起舞,洁白的裙摆展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越发显得出淤泥而不染。起起落落,裙摆微张微收,仿佛演尽了花开花落。
他就离她那么近,那么近,可他却不敢上前靠近她。
他怕,一个不小心,便又伤了她。
心脏碎了一地,却不见斑驳的血迹,他揉揉红肿的眼眶,微微一笑:“画儿……”
她应该对自己很失望吧,不然怎会有那样隐忍决绝的对话?
――不然我,会以为,你是真的,爱上了我。
――爱上你,不,可以吗?
――你是王,怎么,可以动情。
原来,她从不奢求他的爱,也不指望他会爱她。自是明白君王无情。
可他,是真的很爱她。
――而你,却爽爽快快地,将冷雨云,迎进宫,为的,便是今后,不让我,一人独大。
她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她的聪慧,她的权衡,她的忍让,怕是他永远也看不透。
轻轻地一声叹息,抬眸间,白色纱衣已翩然离去,沙沙的树叶声在耳边响起,他腾起落在树尖,淡淡地扬起微笑,抬头看着亘古的月光,合了眼倒在叶尖,沉沉睡去。
第二日,执诺匆匆赶到凤怡宫,却见倾颜起个大早,悠哉悠哉地拿着水瓢浇花,手下的血色杜鹃开得妖冶,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身的美丽,引以为傲的花瓣散发着芬芳。
韩笑提着水桶垂立一旁。
倾颜看见执诺,莞尔一笑,向他招招手。
“执诺,你来了?快过来。今日这杜鹃花开了。怕是常年都不会有如此艳丽的花。”
“大抵是因你回来了。”
执诺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倾颜感觉在他的温柔里险些透不过气来,稳了稳心思,准备上前为他倒杯好茶。却见执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今日你怎么来了?”
倾颜虽说高兴,却还是问道,韩笑搀扶着她坐在石凳上。
“轩辕皓华……”执诺不知昨日之事她是否记住了,便张开要说。
却见倾颜粲然一笑,正常得有些令人惊讶地说道:“死了。”
执诺手中的茶盏倾了半杯。
“赤凰儿,也死了。”
倾颜垂眸,一双眸子看不出个大概来,自顾自地为执诺续上水,此时执诺整个杯子掉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执诺哥哥此时委实不大稳重了些。诚然他们都死了,难道倾儿便不活了吗?倾儿便是倾儿,只为自己而活。前世之仇已报,想必是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倾颜淡淡地说道,抬手又拿了一个杯子续上水,轻轻地给执诺忒过去。执诺心底倒是吃了一惊,不觉问道:“那昨夜之事……”
“不过是在恍惚间,倾儿将许多事看透了而已。此生浮华,过眼云烟,到头来不过一抔黄土罢了。”倾颜微微一笑,将上好的茶水送至唇瓣,微微一抿,优雅高贵。
执诺微微一笑,眼底尽是赞许:“倾儿你有这等见解,我的确是十分吃惊。只是还有一事需告诉你。”
“请讲。”
倾颜将茶盏捧在手心,眼底一片苍茫。
“你先前带回的风墨,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执墨。”执诺微微一笑,招招手,风墨一袭白色长袍,上面仿佛有浓墨重染的竹林,很有山水画的风味。
倾颜抬起头,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莞尔一笑:“古蛊之前怎没与本宫说过……你还有个弟*弟?”
“兴许是古蛊认为小墨再也寻不回了吧。”执诺打着圆场,干笑道。
倾颜点点头,抬起头目光再次掠过两个身形样貌几乎无异的二人,微微一笑:“执诺,风墨与你最大的不同,并非头发,而是风墨眉间有一点红尘的味道。尘世之气,不比你眉间片刻清明,但仔细一看也知是股极其妖媚的邪气。”
执诺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风墨与韩笑,说道:“小墨,你带韩笑去看看为兄送你的礼物可好?”
风墨瞳孔闪过一丝异样,却还是点点头:“好。笑笑,随我来。”
韩笑立刻满脸喜色的随风墨去了,倾颜见二人的身影逐渐远了,才缓缓地抬手为他续了杯茶水。
“你将他们二人支开,定是有什么事吧?”
“先前朝中众臣曾联名上奏要废除你。可轩辕皓戈却将他们一一降职罢官。你可是给他下了什么蛊术?”
执诺此言看似无意,实则眼底之患早已如同黑云浓雾,迫近地面。
“对。”倾颜迟疑了一下,毕竟执诺曾警告自己,若非紧急情况,尽量不使用蛊术,“是魅蛊,怎么了?”
“那你可曾记起,后来你在淑华苑,他对你并非那么急切,而且先前竟派人将轩辕皓华杀死,并且将我重伤带回。”
“嗯……你言下之意,便是……有高人前来,为轩辕皓戈解除蛊术?”倾颜挑眉,心中委实下了一跳,若是真有此人,那倾颜的蛊术,岂不是……
执诺缓缓点头:“之前轩辕皓戈曾令古蛊为他制蛊,若是有高人到访为轩辕皓戈驱蛊,那想必是古蛊吧。”
倾颜手中茶杯一晃,险些翻倒在地上,倾颜慌忙伸手将它捉住,深呼吸几口,仍是掩饰不得眼底的慌乱,再也无法平静如水,便只好问道:“若是古蛊,他此次出谷,又是何意?莫不是轩辕皓戈又给了他什么好处?”
“古蛊也时常出谷,你与轩辕皓华逃命之时,那个鸿润酒楼便是古蛊所开,而且轩辕皓戈身上已无什么东西是可以吸引他的了,若是非要说,便只能在你。”执诺抬起手为她续杯茶水,戏谑一笑。
倾颜拂袖,茶盏应声落地,她微微一笑:“若是轩辕皓戈还有些良心,他也定不会将本宫拱手送人。本宫的命,无人掌控!”
执诺心中微微一惊,他淡然起身,说道:“怕是轩辕皓戈不敢来见你了。”说着便转身欲走。
倾颜妩媚地笑:“不来正好,对了,之前那个吃苹果送到太医院的小雨可还安好?”
倾颜走到一朵杜鹃花前,伸手扯掉一朵,放在手上比划。
“她?呵呵,你认为,赤凰儿的毒,有解么?”
执诺微微扭头,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当跨过大门之时,他偏头对着合*欢树下的影子笑道:“哎呦,她好像对你很有信心呢。”
倾颜摆摆手,立刻有一个宫人走来,她将手中的杜鹃花递过去,慵懒地说道:“将这个……混合着紫色的鸳尾,为本宫做些紫色的蔻丹,忽而想染指甲了。”
那宫人应下,低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