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然。”一个人满脸憔悴地走进清芫院。公孙佳然一见大惊，奔过去急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你就变得这般憔悴了？”
南临轻轻地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竟然收回了圣旨，我从来没有想到，皇上说的话，也可以不算数。”
公孙佳然却没有说话，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想起母亲和皇上这段时间里奇怪的神色，她隐隐地猜到些什么，可又不敢去细想——如果一切揭开，那将是怎样一个惊天的秘密？她实在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所以，她只喃喃地道：“也许，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吧……”
南临却蓦地愤怒起来：“他有什么苦衷？我听宫里的小太监们说，他这些日子老往清芫院里跑，公孙佳然，我倒是想问问，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南临说到这里，紧紧地盯着公孙佳然，忽然高声道，“难不成，他是看上了你？要你，要你，哦，不，不……”
公孙佳然心中大急，忙跺脚道：“你嚷什么啊嚷？你是不是想让这些风言风语传遍后宫啊？皇宫是什么地方？这里每个旮旯里可都长着眼睛，每处阴影里可都贴着别人的耳朵！”
南临却越加激动起来：“你默认了？你知道了？你首肯了？”
“我默认什么了？我知道什么了？我跟你一样糊涂！”公孙佳然的声音也不由高了起来。
“我说呢，原来这些日子都不见你，原来是躲在这清芫院里跟皇上幽会呢！我听宫里的老宫监们说过，皇上年轻时就最喜欢死玩这一手，穿着侍卫或王爷的服饰在宫里到处走动，看见喜欢的宫女便一定要弄到手，还哄骗别人说他不过是一个品级低下的侍卫统领……我看，我看，我看他今天是不是，是不是也对你……”
“你说什么啊！”公孙佳然又羞又怒，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辩驳，她正想与南临争辩，脑中忽然亮光一闪，道，“你刚才，刚才说什么来着？”
南临却依然不停地转着圈子，口中嚷道：“我都快要气病了，气疯了，他既然喜欢上了你，那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地，把你赐给我，为什么还要……”
“你不要说了成不成？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南临，你如果真的把我放在心上，就安静下来，听我解释解释，成不成？”南临愣住，终于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公孙佳然。
公孙佳然这才道：“你方才说，皇上年轻的时候最喜欢什么？”
南临的头脑此时也冷静下来，道：“我也是听老宫监们说的，那时皇上尚未登基，还是太子，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穿了便服在这宫里来去，若是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子，便免不了生出无数的情事来……”
“哦！”
一刹那间，娘这些年来对月饮泣时哀怨的眼神，娘从来不对自己道明身世的可疑，娘的寂寞，娘的痛楚，娘的孤独，娘的傲气，通通涌上公孙佳然的心头——难不成，娘日夜怨的那人，恨的那人，想的那人，一直离她们不远，而她自己那未曾某面的父亲，竟然是，竟然是——想到这里，公孙佳然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了？”看见公孙佳然脸色不对，南临轻轻问道。
公孙佳然缓缓地摇头：“没怎么，我只是，只是觉得气闷，想出去，想出去走走。”
南临微微一愣，伸手抓住公孙佳然的手：“我也觉得气闷，那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公孙佳然定定地看着南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张脸来，不由又是一惊，一阵冷汗涔涔而下，湿透全身，四周冷风骤起，刮得她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南临，”公孙佳然嗓音暗哑地开口，“如果我们俩真的不能在一起，怎么办？”
南临的双眼猛地变成黝黑：“你好好地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皇上告诉了你什么？”
公孙佳然轻轻摇头：“与皇上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如果不是皇上阻拦我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公孙佳然说着向院门外冲去，南临随即追出来，向公孙佳然喊道：“你别跑，别跑，小心摔着！”
可公孙佳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喊声，脚步更加飞快，眼泪成串成串地从脸庞上滚落……
忽然间，一条柳枝直直地弹在她的脸上，公孙佳然不由“唉哟”叫了一声，停下脚步，捂住自己的双眼，南临追上来，一把抱住她，急喊道：“怎么了？有没有伤在哪儿？”
公孙佳然忙轻轻挣脱：“没有，没有，大概是碰着了眼睛，等我闭一会儿就好了。”
南临掰开她的双手，心痛地说：“别蒙着了，让我看看。”
公孙佳然微闭着双眼，轻轻仰着自己的脸庞，对着南临。
看着公孙佳然柔软的嘴唇，白皙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南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体内的冲动，将双唇轻轻地向着公孙佳然的唇瓣压下去……
“不可以！”一声暴喝蓦地在他们身后响起，半空里像是响起一阵惊雷，南临和公孙佳然一起回头，却见绯娘正一脸苍白地站在他们身后。
“娘——！”公孙佳然怯怯地叫了一声，站起身来，绯娘一把将她拉至身后，怒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你把那枚玉佩还给王爷，你为什么不听娘的话？”
“娘，我——”公孙佳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确模模糊糊地不太清楚，只以为南临是在查看自己的眼伤，也没有多想，可是一看娘的脸色，她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可是南临到底做了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只得揉揉自己疼痛的双眼，道：“娘，王爷没有做什么啊，刚才我的眼睛被柳枝弹伤了，王爷不过是想给我瞧瞧而已……娘，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
“我大惊小怪？！好，不说这个，我只问你，那玉佩呢？你还给王爷没有？”
公孙佳然低下了头，低声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听娘的话？”绯娘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
“绯娘！”不等公孙佳然开口，南临急道，“绯娘，你为什么一定要公孙佳然把那块玉佩还给我呢？我是真心喜欢公孙佳然啊，再说，是公孙佳然先找到我，要我去请求皇上把她赐给我。这事儿公孙佳然事先也应该和您商量过了，可是，您为什么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绯娘，你这样做，最起码也要给我个理由吧！”
“让我来告诉你理由！”
绯娘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蓦地在他们身后响起，三个人同时回头一看，公孙佳然最先惊叫出声：“皇上？！”
皇上的目光却牢牢地锁在绯娘身上，他快步走到绯娘身边，低喊道：“韵儿，韵儿……”
他那柔情款款的喊声，让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南临是彻底地怔住，表情一片茫然，而公孙佳然是一脸的震惊，绯娘低头看着脚尖，沉默半晌，忽然嘤嘤地哭泣起来，转身跑开，皇上随即追去，南临刚想也追上去，公孙佳然一把拉住了他——“让他们两个好好地谈谈吧，我们若跟上去，只会让越弄越僵……”
南临急得直转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公孙佳然抬起头，看着远处的一带花红柳绿，幽幽地道，“如果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会让我娘的心，痛了这么多年——”
南临大惊，抓起公孙佳然的手，急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天啊！”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公孙佳然说着，颓然地坐在一块石墩上，南临扶住一棵树干，一时间满眼的惶然和无措——过了片刻，他眼里忽然一亮，走到公孙佳然身边，道：“就算，就算你是皇上的骨血，这也不妨碍我们在一起啊，甚至可以说，我们在一起，应该是更加顺理成章才对，我父亲吴王虽然跟皇上同宗，但却没什么血缘关系，至多，我请求皇上……”
“好了！王爷，你能不能什么都别说了？让我安静一下，好吗？我现在脑子乱得紧，什么都想不明白，什么都糊里糊涂的。”
“好，我让你想一想，让你想想。”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只听见微微的风一忽儿一忽儿地刮过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