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等到公孙佳然把玉佩还给南临,陈朋总管就来了,站在院门口声音朗朗地道:“公孙佳然姑娘接旨!”
公孙佳然和绯娘一起,跌跌撞撞地奔出房门,跪在院中,陈朋朗声道:“宫女公孙佳然,聪明伶俐,端庄秀丽,朕特下旨将其赐予吴王爷,择吉日纳为侧妃!”
公孙佳然正想谢恩接旨,跪在一旁的绯娘眼前一黑,立时晕了过去,公孙佳然大惊,忙抱起绯娘心急如焚地喊道:“娘,你怎么了?娘?”
……
清芫院中的青菜依然翠色欲滴,公孙佳然在院中立了一柱香,喃喃低语着:
“愿苍天保佑我娘,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陈朋的声音忽地在她身后响起:“公孙佳然姑娘,你娘可好些了?”
公孙佳然一惊,忙转身跪下:“回总管,娘的病,还是没什么起色,她这病,好生奇怪……”
陈朋却并不答话,伸手朝身后一指,道:“丫头,你且看看,是谁来了?”
公孙佳然定睛一看,三魂立即吓掉两魂,忙双膝着地,叩头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那抗旨不遵的娘!”
公孙佳然的脸色刹那间吓得惨白,忙连连叩头道:“皇上,奴婢的母亲不是有意要抗旨的,她,她,她这样都是为了奴婢好……”
“为了你好?如果是为了你好,那她为什么要阻止你和吴王在一起?其实朕看你们蛮配的嘛!”
公孙佳然只得紧紧地咬着牙齿,再不敢多言一句。
陈朋低喝一声:“你怎么还愣着,还不赶快带皇上去见你娘!”
公孙佳然忙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领着皇上朝屋里走,可一踏进屋中,她就惊住了——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哪还有绯娘的影子?
“娘,娘呢?娘去哪儿了?”
皇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娘可真够大胆的,不但敢抗旨不遵,还临阵脱逃!”
公孙佳然的心揪结成一团,只能无语低头饮泣,皇上在屋中来回疾走,脸上已经是怒气冲天,忽然,他的目光被屋角的一个绣框给吸引住了,他疾步走过去,拿起那个绣框,凝神细看着,过了片刻才看向公孙佳然,道:“这上面的字,是你绣的?”公孙佳然福了一福,道:“公孙佳然哪有这般好手艺,这上面的字,都是奴婢的娘的绣的!”
“你娘绣的?!”皇上的目光像是大大地震动了,盯着那绣框上的字半晌不语,待神色缓和下来,才将那绣框递给陈朋,道:“你把这个给朕拿回去!”公孙佳然奇怪地看着皇上:“皇上,您这是?”
皇上仔细地想了想,又走到公孙佳然身边,贴着她的耳朵低语道:“告诉朕,你娘一般什么时候会回这清芫院?”
公孙佳然一愣,也低声道:“娘平素里都在这清芫院里,不会到处走动,今天,今天她还在病中呢,不知怎么却……”
“好好好,你不用多说了,”皇上握住公孙佳然的手,柔声道,“公孙佳然,听朕的话,好好照顾你娘,如果差什么,尽管去找陈朋……”
公孙佳然怔住了,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面色和蔼的男子——他,他,他怎么改变得如此之快?那个绣框上,到底有什么?
皇上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才对陈朋挥挥手,道:“好了,我们走吧,那个叫绯娘的倔强女子,怕是不会出现……走吧!”
公孙佳然默默地立在屋中,目送皇上走出清芫院,恍然只觉做了一场大梦,自己似乎还在那梦中没有醒来,忽然,一声悠悠的叹息在帘后响起,公孙佳然一愣,忙看向帘后,绯娘满脸泪痕地走了出来,公孙佳然疾步迎上去,扶住绯娘,道:“娘,你干嘛要躲着皇上?”
绯娘却没有回答,抬起头兀自望着门外,口中喃喃低语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么俊朗……”
公孙佳然大惊,暗道:“这可不是一个宫女形容皇上的话,难不成……”这个乍起的念头让公孙佳然“噌噌噌”倒退数步,怔怔地看着绯娘说:“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绯娘却不回答,在桌边坐下,任眼泪一滴一滴地淌落,忽然间,她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公孙佳然,倘若皇上再来,你将这个给他。”
绯娘一边说,一边把一方绣帕放在桌上,这才起身向床榻走去。
第二日,绯娘便从清芫院中消失了。
皇上再来时,清芫院中站立的,便只是公孙佳然孤孤单单的一人。皇上向着屋子看了半晌,才道:“公孙佳然,你娘呢?”
公孙佳然不语,双手将一方锦帕奉上,道:“娘说,如果皇上再来,让公孙佳然把这锦帕给皇上,皇上自然就明白了。”
皇上浑身一凛,看向公孙佳然手中的那方锦帕,凝神良久才将其拿起来,三个鲜红的字映入他的眼帘:
长相忆
皇上如遭雷击一般攥住公孙佳然的手,涩声道:“那你娘呢?你娘在哪儿?她在哪儿,你赶快告诉朕,赶快!”
公孙佳然茫然地摇头:“公孙佳然也不知道,娘还带着病呢,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皇上,你可以告诉公孙佳然吗?为什么娘要走,为什么娘要离开?”
皇上沉默半晌,喟然长叹一声:“韵儿,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肯原谅朕,不肯……”
公孙佳然怔怔地看着皇上,半天不能言语。
皇上转过身,声音凄怆地说:“我知道,还是和十数年前一样,只要她不愿意出来,朕就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韵儿,你要怎样,才肯见朕一面呢?难道除了这长相忆三字,竟无一语再相诉吗?”
过了片刻,皇上才转过头看着公孙佳然,道:“这些年来,你娘可曾向你提起过你爹的事?”
“我爹?”公孙佳然茫然地摇头,“娘从不向公孙佳然提起爹爹,公孙佳然也不知道关于爹爹的任何一点消息。”
“看来她确实是怨,怨得极深,怨得极重,公孙佳然,那你是何时生的?”
“辛未年三月十八,今年,今年刚满十七……”
“今年刚满十七,原来如此。朕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公孙佳然却一脸困惑地看着皇上,道:“皇上,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皇上什么都没说,自顾自转身走了,剩下公孙佳然怔怔地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