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撑到半夜,我只觉自己的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猛然间听到高寒的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一下子便清醒过来,连忙去看他的状况。
高寒怎么也叫不应,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我捧着他的脸叫他的名字,问他:“高寒?高寒?你是不是很痛?高寒……”
“娘亲……娘亲……”
高寒痛得连身子也如虾子一般弓了起来,我惊慌失措,到底怎么回事,他做了什么样的梦,竟是痛苦如斯。
“怎么了?”
月倾城闯门而入,我带着哭腔说道:“怎么办?怎么办?他好痛苦。”
月倾城飞快点了高寒的几处大穴,可是无济于补,反而激怒了睡梦中的高寒,只听他嘶吼一声,一把按着离他最近的我的脖子压到床上,我几乎不能呼吸。
“是你杀了我娘亲!你是假的!你是假的!”高寒目无焦距的喊道,渐渐凝成嗜血的杀意,这样的他简直令我感到恐惧,甚至忘了去挣扎,直到月倾城喊我的名字我才幡然醒悟,连忙阻止月倾城要打昏他的举动。
“不要这么下手,会伤了他的脑干!”
“可这样下去你也会被他掐死的!”月倾城当下下手劈在高寒后颈上,我脖子上的压迫力一松,冰冷的空气刺激喉管,激起一阵的咳嗽。
接着月倾城的手臂立起来,我哀哀的看着昏倒的高寒,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了?”
孙明月只披了件单衣进来,看到这种场面也是吓了一跳,在看到我的脖子吃惊的说:“云霓,你的脖子?”
“没事。”
我声音嘶哑,无奈的摸摸脖子,俯身和月倾城一起扶起高寒,重新给他盖上被子,微微叹气,“大概是没事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你的脖子先上了药吧。”月倾城道。
我点点头,等孙明月给我上了药后他们才这么离开,我看着高寒的脸,淡淡的道:“怎么办才好呢?高寒。”
这么睡去我是真的睡着了,再醒来时我本想起身手却被按着抽不出来,疑惑的抬眼正对上高寒平静凝视我的眼睛。
见我醒了,他觉得尴尬想要松开手,我反握住,道:“醒了可就没事了。”
“恩。”
他静静看着我脖子上的伤痕,忽然拉我入怀,我不安的张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个傻子一样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
“对不住。”
他叹气,“云生,别对我这么好。”
“那该怎么办,我怕自己不能停下来了。”我轻笑一声,慢慢搂紧他的腰。
高寒暗叹一口气:“云生,你可真是个傻姑娘。”
高寒的伤一天天好起来,我本是担心该怎么向他解释孙明月的事,可看他并没有感到多意外,倒是放下心来,安心每天上山采药,下山熬药催他喝下。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何女子会甘心为一人洗手做羹汤。
明月谷一向清幽,总是不自觉让人有不谙世事的念头,每每看到高寒,我又说不出口,他不是应该成为平凡的人,他注定会像雄鹰一样翱翔,拥有属于自己的天空。
不过小半个月我再次下山便看到不少兵马聚集在明月谷,为首的人正是文景桐,他看到我,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夫人,王爷吩咐臣在此等候您。”
“哦。”
我应了一声,任由他们接过背蒌,一如既往的熬药,直至汤药熬好,才见孙明月立在我身后多时。
“云霓,是不是倾城也要随你们走?”她情绪很是低落。
我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可高寒应该不会拉你们进来的。”
她抬头:“真的?”
我空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现在安好就可以了。”
她这才笑了起来。
我端着药进房,高寒看我一眼,道:“要走了还不收拾行李?”
“总归要喝了药的。”我把碗递过去,不免露出有些愁苦的神色,高寒把药一饮而尽,默默摸摸我的头发,说:“你还不相信我能给你一个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我本想说不必的,我觉得这样就挺好,可看他不容置疑的样子,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简单和月倾城道别之后,他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送我离开都是欲言又止,我默默地想,莫非高寒真的要吧月倾城也牵扯进来?我想起孙明月的不快乐,也颇为不忍心,明明他们本是安安静静的生活着吗,都怪我们打乱了他们的生活。
“王妃。”
有人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水袋,“王妃看起来不开心。”
我扯扯嘴角,实话实说:“恩。”
文景桐笑笑,撩袍坐到我身边,这个人与我是陌生的,但我却莫名的对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至少没有防备。
我喝了口水袋里的水,惊异地道:“甜酒?”
“王妃很喜欢。”他笑了起来,“那就太好了。”
“因为小时候父亲总是拿甜酒哄我开心,每次喝起这个,总是和想父亲。”我笑了一下。
文景桐道:“那王菲的父亲一定很爱王妃。”
我点点头。
文景桐忽然站起来,冲着我身后道:“王爷。”
我回头,高寒还真是站在我身后,面无表情的开口:“既然休息好了就开始走吧。”
“好啊。”文景桐回头看我一眼,不紧不慢的离开。
我看着高寒笑,他伸手拉起我,忽然来了一句:“你是有夫之妇,不该和男子如此亲近。”
啊?
我茫然,继而失笑。
高寒这是,吃醋吧?
像是被我猜中了心事,高寒脸上划过一丝红印,狠狠拉起我道:“走!”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多想就这么和他走下去。
此时距离延山镇几千里的白国朝堂上,人心惶惶。
静默许久,右丞相下定决心站到众人之前,开口道:“皇上,臣以为废皇后之事事关国体,还望三思啊。”
“右丞相。”
一直闭目不语的皇上突然说,“虽然皇后是先皇点名,但所作所为已经违背先祖遗历,朕决心已下,不能更改。”
“那么广寒王一事,皇上又是怎么看呢?”右丞相摇摇头,“皇上兄弟只有广寒王一人,若这么贸然斩杀,只怕引起天下人的口舌。”
“何为口舌?”
皇上冷哼一声,”莫不是皇家之事也能由着外人说三道四!“”臣惶恐。“”好了,真不想再说这些,退朝!“皇上起身离开后,众臣这才徐徐离开,只剩右丞相一人留在朝堂上,久久不语,过了一会而,一人走近他,道:“丞相。”
右丞相自觉没在朝堂上见过此人,不觉多了几分防备:“你是?”
“国之将亡,帝之替换。”此人只说了八个字,右丞相的脸瞬时煞白:“你你!你是什么人,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那人不急不慢的开口:“是对是错,大人心里自然知道。”此人低头行礼,“小生常山袁荃,先行告退。”
右丞相凝神看他离开,忽然道:“是你?”
袁荃顿下脚步,道:“小生三日后回到大人府上拜访。”
右丞相将信将疑的回到自己家中,吩咐这几日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做完这一切,他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只要无所事事下来他就会想到那句话。
国之将亡,帝之替换。
虽然自己动过这个心思,可愚忠让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会的,不可能。可这只是他心中所想,这个叫袁荃的人怎么会知道,莫不是真的如世人所说的,他真的是常山术士?
在这种猜疑,又相信的心情他等到了三日后,方才醒来洗了脸,迈步走进正厅,悠然喝茶的男子仿佛知晓他的诧异,道:“大人很准时。”
“你?来人……”
“大人若是想姜国这般没落下去,就喊人来吧,袁荃不介意。”他将茶盏放下,看到右丞相不再喊人,扬眉而笑,“找到这个人。”
“是谁?”
右丞相结果他手中的画像,展开一看。颇为诧异,“月倾城?他行踪不定,不好找。”
“丞相可知,他还有个名字,叫做高城。”袁荃慢慢的开口。
右丞相“啊”了一声,再仔细看看,手也不自觉地发抖,“这是……这是……”
袁荃微微欠身:“丞相看来已经知道了,小生便不多说。”
他面向右丞相后退几步,而后离开。
“是他……”右丞相似是支持不住,忙扶住一边的椅子。
“大人!大人!皇上召您入宫呢,大人?”家奴慌慌张张的进来,一眼看见右丞相脸色不太好,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大人?”
“没事。”
右丞相摆摆手,“方才你和我说什么?”
“皇上急召您入宫。”
“备马,我马上入宫。”右丞相将画像收进怀里,慢慢走向外面。
这次皇上是在乾清宫召见他,他这才走进宫门就见成妃。
“右丞相有礼了。”
成妃柔美的开口。
右丞相眯着眼睛看她,他一向不喜欢因为女子引起的纷争,红颜祸水不过如此。
“娘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会在此处?”
姜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妃子不论地位高低都不能擅自呆在乾清宫。看来皇帝对他的宠爱不减啊。
右丞相摇摇头。
成妃脸上微红,小声道:“是本宫听闻皇上日咳不减,这才熬了药汤送了来,这就要回。”
右丞相点头,和她辞别后进到内殿,里面果然是一股药味,殿里灯光昏暗,右丞相拂袖拜倒:“臣海大林叩见皇上。”
“起吧。”皇上颇为疲惫,“右丞相,到朕这边来。”
右丞相依言上前,挂起帷帐,只见皇上靠着软枕,眼底一片浅浅的乌青,右丞相道:“皇上可要爱惜身体啊。”
“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他道,“这么晚找你,朕是有一件事想请右丞相执笔。”
“皇上请说。”
皇上看他一眼,缓缓说了几句话后,右丞相倏地睁大了眼,右手在袖中抖个不停,半晌跪道:“老臣记得了。”
“去吧。”
皇上低低咳了几声,缓缓躺下。
右丞相行出乾清宫,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长叹一口气。